人生的智慧-叔本华

  • 因此,对于这一类人来说,不受外界的打扰,以便忙于自己的思想和作品,实在已经成为迫切的需要。孤身独处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闲暇则是至高无上的赐予。其他别的一切好处都是多余的——如果真有其他别的好处的话,那通常只会变成某种负担。只有这种人我们才可以说:他们的重心就在他们的自身当中。

  • 财富犹如海水:一个人海水喝得越多,他就越感到口渴。这一道理同样适用于名声。

  • 一个拥有一千塔勒年金的人与一个拥有十万塔勒年金的人相比较,两者之间的差别远远少于前者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之间的差别。如果祖传的家产落到一个具备高级精神禀赋的人的手里——这个人所要从事的事业跟埋头挣钱并不怎么对得上号——那么,这笔遗产就能发挥出它的最高价值,因为现在这个人受到了命运的双重馈赠,他尽可以为自己的天才而生活了。他能够从事别人无法从事的事情,创造出对大众都有益处,且又能给自己带来荣耀的东西。他以这种方式百倍地偿还了自己欠下世人的债务。处于同样优越生活条件的其他人,则可以通过从事慈善活动为人类作出贡献。相比之下,如果一个人继承了遗产,但却又不曾做出任何上述事情——哪怕他只是尝试这样做,或者只是做出了点滴的成绩——或者,他甚至没有试图细致地研究某一门学问,以支持和推动这门学问的发展;那么,这样的人就只是一个可耻的无所事事者。这种人也不会感到幸福,因为免除了贫穷只会把他引至人生的另一个痛苦极端——无聊。无聊是那样的折磨人,假如贫穷的处境使他有事可做的话,他反倒会生活得更加幸福。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很快就会把他引向奢侈挥霍,由此他就被剥夺了他那不配享受的优越条件。许多有钱人到最后沦为贫困,就是由于有钱就挥霍殆尽,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从压迫他们的无聊那里谋求片刻的喘息。

  • 我们在这世上时日不多,不值得在可鄙的坏蛋的脚下爬行。

  • 我们所展现的表象——这也就是我们的存在在他人心目中的样子——通常都被我们过分看重,这是我们人性的一个特殊弱点所致,虽然稍作简单的思考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人的看法就其本身来说,对我们的幸福并非至关重要。因此,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每当一个人看见自己似乎留给他人一个好评语时,他的心里就很高兴,他的虚荣心也就受到了某种安慰。一只猫受到爱抚时,就会发出高兴的声音。同样,当一个人受到他人的称赞时,就不禁喜形于色。只要某种赞扬在一个人所期望的范围之内,那么,尽管他人的赞扬明显是虚假的,他仍然会很高兴。这种人尽管遭遇真正的不幸,或者就算幸福的两个主要来源——这些在前文已经讨论过了——相当贫乏枯竭,但他人的赞许仍会给他们带来安慰。

  • 但是,对于人自身的幸福而言,尤其是对于与幸福密切相关的平和心境和独立自主而言,这种荣誉感更多地产生出扰乱和不良的作用,而不是有益的效果。因此,从增进幸福的角度出发,我们应该抑制这一人性弱点;应该细致考虑和恰如其分地评估它的真正价值,尽量减低我们对待别人意见的敏感程度,无论我们在受到别人意见的爱抚抑或伤害时都应如此,因为这两者悬挂在同一根线上。否则,人们就只能成为他人的看法和意见的奴隶:

  • 所以,别人的看法对于我们的确并不直接存在,而只是间接地存在——只要别人对我们的行为并没有受到这些看法的影响和支配的话。只有当别人的看法对某事某物产生了影响,从而使我们自身也因此受到影响的时候,别人的这些看法才值得我们考虑。除此之外,在别人的头脑意识里面所发生的事情,对于我们并不重要。
    并且,当我们终于清楚地了解到:在大多数人的头脑里面,都是些肤浅的思想和渺小的念头;这些人目光狭窄,情操低下;他们的见解谬误百出、是非颠倒——当我们了解到这些以后,我们就会逐渐对他人的评论淡然处之了。

  • 因为归根到底,我们存在的基础,因此亦即我们幸福的基础,是我们的动物本性。因此,健康对于我们的舒适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维持生存的手段,亦即不带操劳的收入。荣誉、地位、名声——尽管这些被很多人视为价值非凡——却不能够和关键性的好处相提并论,或者取代它们;在必要的时候,为了前两项的好处,我们应该不容置疑地放弃这第三项好处。因此原因,认识下面这一朴素道理,会对增进我们的幸福大有益处:每一个人首先是并且实际上确实是寄居在自身的皮囊里,而不是活在他人的见解之中;因此,我们现实的个人状况——这种状况受到健康、性情、能力、收入、女人、孩子、朋友、居住地点等诸因素的决定性的影响——对于我们的幸福,其重要性百倍于别人对我们的随心所欲的看法。
    隐居生活之所以对于我们的心绪宁静有一种特别良好的影响,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我们不用生活在别人的视线里。这样,我们就用不着时刻担心别人对我们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看法,我们也就得以恢复真我。

  • 骄傲的大敌——我是说它的最大的障碍——就是虚荣。虚荣就是博取他人的赞许,以便在这一基础上建立起对自己的良好评价,但对自己有一坚实的良好评价却已经是骄傲的前提条件了。

  • 只有当他生活在与其他人所组成的群体里,他才能有所作为。人的意识得到了发展以后,才会认识到自己这种处境。一旦这样,他就会产生愿望,希望别人视他为人类社会中的一个有用成员,一个有能力履行自己的男人角色的人,并由此能有资格去分享社会所带来的好处。要成为这样的人,他必须首先做好每一个人都需要做好的事情;其次,他需要完成处于他那独特位置上人们所要求他和期望他做好的事情。但同样,他很快就认识到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而在于别人是否也这样认为。他要获取别人对自己良好看法的热切愿望,以及他对别人的看法 的无比珍视,也就由此而来。这两者都源自人的这种内在感觉——人们名之为“名誉感”,或者“羞耻感”,这根据情况而定。当一个人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失去他人的好评时,尽管他清楚自己是清白无辜的,或者他犯下的过失并不严重,但他还是脸红了,这正是名誉感或者羞耻感所使然。在另一方面,没有什么比确信得到了别人的好评更能增强一个人的生活勇气,因为别人的好评向他允诺:众人会联合力量给予他保护和帮助,凭借这堵比他自身力量强大得多的防护墙,他就可以对抗生活中的灾祸和困顿。

  • 名誉感是别人对自己的赞誉,让自身承认自己的价值,让自身充满力量去面对困难和灾难。

  • 我们必须无条件地尊重每个人的权利,因此,我们不可以运用不公正和法律不许可的手段谋取自己的利益。这是人与人之间进行和睦交往的条件。一旦我们做出某一明显严重违背上述前提的行为,和因此遭受了判罚

  • 因为侮辱性的谩骂,是一种马虎草率的诬蔑,它并没有可以陈述的根据。这一句希腊话很好地表达了这一含意:“谩骂就是随意草率的诽谤” [6] ——也就是说,谩骂的内容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当然,谩骂他人的人表明自己无法拿出被谩骂者的真正、确实的过错;否则,他就会把这些作为前提交代出来,然后充满信心地把结论留给他的听众去完成。但他却不是这样做。他提供了结论,但却说不出前提。他只能托词说这样做只是为了简便。

  • 只有通过诋毁侮辱才有可能从外面对名誉实施攻击。对付这种攻击的唯一对策就是把这种诋毁予以公开,把诋毁者公之于众。

  • 在一个文明的国度,我们的财产和安全都有赖于社会,而且我们无论干什么事情都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别人也只有对我们有了信任以后才会跟我们打交道。
    我们喜爱别人的敬重并非因为敬重本身,而只是因为人们的敬重所带给我们的好处。

  • 公职荣誉还进一步要求担任公务职责的人,对其所担任的职位保持尊敬。这是出于对他的同僚和他的继任者的考虑。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除此之外,他不可以对一切针对他个人或者他所担任职务的攻击听之任之;换句话说,他不能对诸如他没有严格执行其官员职责或者他那职位对公众的福祉无所建树等言论无动于衷。相反,他必须通过法律手段来证明这些攻击是不公正的。
    至于性别的名誉,在我看来,则需要我们进行更为仔细的考察,并应对其原则下一番究本寻源的工夫。这也将证实:所有种种的荣誉毕竟都是基于实用利益的考虑。

  • 不过,这种耻辱并不如蒙受失去女性名誉的耻辱那么严重。相反,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瑕疵,因为对于男性而言,他有众多其他主要的社会关系,与女性的关系的重要性只是次一级的。新时代两个伟大戏剧诗人分别两次把男性名誉作为其作品的主题:莎士比亚在《奥赛罗》和《冬天的故事》及卡尔德隆 [9] 在《医生的荣誉》和《秘密的侮辱、秘密的报复》。

  • 就像我已经说过的,行动业绩通过记忆传达给后世,并且,其传达方式由这些行动业绩发生时候的一代人提供。但作品除非缺失了某些部分,否则,就以自身原来的样子留传下来。
    在塞尼加的时代,无赖们就已经施展这种压制成就的艺术了,那就是:对别人的成就保持恶意的沉默,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假如不是出于对自己事业的热爱,并且在写作的时候能够自得其乐,而是受着要获取名声的鼓动去写作,那么,人类就不会有,或者只会有很少不朽的著作。
    名声总是逃离追逐它的人,但却会尾随对它毫不在意的人。这是因为前者只投合自己同时代人的口味,但后者却抵制这种口味
    名声是创作的作品带来的 名誉是跟随你本身自身自灭的 可以随时消失,作品在名声就在。

  • 如果一个英雄或者天才所具有的价值真的只在于他所拥有的名声,亦即在于他人对他的首肯,那么,他的一生就确实够悲惨的了。但真实的情形却恰恰不是这样。每个人都根据其自身本性而生存,因此,他首先是以自身的样子为了自己而活。对于一个人来说,他的自身本性,不管其存在方式为何,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这个人的自身本性欠缺价值,那他这个人也就欠缺价值。相比之下,他在别人头脑中的形象却是次要和枝节的东西,它受制于偶然,对他本人也只能施加间接的影响。

  • 我们心情愉快就在于有可供与我们比较并使我们可以看重自己的人。”由此可以明白为什么人们如此看重名声,并且为了最终得到名声而付出种种牺牲:
    按照一般的规律,常人缺乏独立判断,尤其缺乏欣赏高级别和高难度的成就的能力,所以,人们就总是听从他人的权威。
    如果一个小提琴手知道:他的听众除了一两个以外,都是由聋子组成,这些聋子为了互相掩藏自己的缺陷,每当看到那例外的一两个人双手有所动作就跟着热烈的鼓掌回应,那么,这个小提琴手还会为他的听众所给予的满堂掌声而高兴吗?甚至当他终于知道,那带头鼓掌的人经常被人行贿收买,为那可怜的小提琴演奏者制造出最响亮的喝彩声!由此看出,一个时代的名声何以极少转化为身后的名声。

  • 在青春期,我们已经拥有足够的宝贵财富,并能以此得到快乐。但到了老年,当所有的快乐和欢娱犹如冬天的树木一样凋谢以后,名声之树就犹如冬青一般适时地抽芽长叶了。我们也可以把名声比作冬梨——它们在夏天生长,但在冬天供人享用。到了老年,我们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安慰了:我们把全部的青春力量都倾注到著作里面,这些著作是不会随着我们一起老去的。

  • 这些资料内容性质各自差异很大,但这些资料越广为人知和越能被人接触,那么,通过整理和组合这些资料而获取的名声也就越大。
    在创造的价值和受到人们的尊敬方面而言,苦干根本不能与思想的天才相提并论。
    他不需要为了抛开那为数众多的竞争者而投身于偏僻的学科。每个人都能看得见的事物其实都可以成为他研究的素材。他可以对这些素材进行全新的、正确的和真实的组合。这样,他作出的贡献就能为所有熟悉那些资料素材的人欣赏,也就是说,获得人类的大多数的欣赏。文学家和哲学家获得的名声与物理学家、化学家、解剖学家、矿物学家、动物学家、语言学家、历史学家所得到的名声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别,道理全在这里。
    如果能够达到一种没有痛苦,也没有无聊的状态,那就确实得到了尘世间的幸福,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幻不实的。应该以此为知足.由此我们可以推论:我们不应该以痛苦为代价去购买快乐,甚至只是冒着遭受痛苦的风险去这样做也不行,否则,我们就会为了那些否定、因而是虚幻的东西而付出了肯定和实在的东西。但如果我们牺牲欢娱以避免痛苦,那我们肯定获得收益。在这两种情况下,究竟痛苦是等到快乐过去了才来到,抑或是先快乐而至,其实并不重要
    就算一个智者为了躲避祸害而做得过了头,不必要地牺牲了生活中的快感愉悦,归根到底他也没有真的有所损失,因为所有的快感愉悦都是虚幻的。因为错过了机会享受一番而感到痛惜,则是肤浅、狭窄的,甚至是可笑的。

  • 人生最不应该把外在的欢愉作为人生的最高追求,应该培养自己能专注的领域和爱好,特长,去享受内在的升华生活。去专注的走一条避免痛苦的道路,追逐欢愉和虚荣最终带来的都是痛苦,要做到大智者无虚荣。去追逐实质的精神享受。对于犬儒哲学家来说,避免痛苦比得到快乐更加重要。他们深谙快意享受的否定性质和痛苦的肯定属性。因此,他们始终不渝地做足功夫以逃避灾祸。为了达到目的,他们认为,有必要有意识地摒弃所有的快感乐趣,因为他们知道逸乐隐藏着栽人的陷阱,它使人们成为痛苦的俘虏。
    衡量一个人是否幸福,我们不应该向他询问那些令他高兴的赏心乐事,而应该了解那些让他烦恼操心的事情;因为烦扰他的事情越少、越微不足道,那么,他也就生活得越幸福,因为如果微不足道的烦恼都让我们感受得到,那就意味着我们正处于安逸、舒适的状态了——在很不幸的时候,我们是不会感觉到这些小事情的。
    诱使我们犯下这一经常性错误的原因是我们的思想之眼产生了不可避免的错觉。由于这一错觉,从人生的开始放眼前看,生活显得一望无尽,但是,当人们走到了人生旅程的终点回眸审视一生时,生命却又显得相当的短暂。当然,这种错觉也有它的好处:因为如果人没有这种错觉,伟大的事情就很难产生。全新努力为未来拼搏的人一点都无法享受当下。

  • 一般来说,人们最常做的一件大蠢事就是过分地为生活未雨绸缪——无论这种绸缪准备是以何样的方式进行。在生活里,我们所遭遇的情形类似于这样的例子:当旅行者迈步走近看到的景物时,景物的形状与他从远处看见的并不一样;这些景物就好像随着旅行者的靠近而变换了形状。高贵和卓越的人很快就会领会命运的教诲,能够顺应命运并且心存感激。
    参与修建一座建筑物的工人,并不会知道这座建筑物的总体规划;或者,他们不会在心里时刻记住这一规划。同样,一个人在度过生命中每一小时、每一天的时候,对于自己的总体生命进程及其特征也不甚了解。一个人的个性越独特、越具价值和意义,那么,他就越有必要不时地认清自己生命总体发展的大致脉络和自己的计划,这对他大有好处。为此目的,他当然要踏上“认识自己” [7] 的第一步,亦即了解清楚自己的首要和真正的意愿——这些对于他的幸福而言是至为重要的东西
    人生智慧的重要一点就是在关注现在和计划将来这两者之间达致恰到好处的平衡,这样,现在与将来才不至于互相干扰。我们不应该只是计划和考虑将来,或者一味沉湎于对往事的回想。永远不要忘记:现在才是唯一真实和确切的;相比之下,将来的发展几乎总是与我们的设想有所不同,甚至过去也与我们对过去的回想有所出入。
    现时的时间包含现实的内容,我们的存在唯独就在这一时间。因此,我们应该愉快地迎接现在此刻,从而有意识地享受每一可忍受的、没有直接烦恼和痛苦的短暂时光,也就是说,不要-- 由于在过去我们的希望落空现在就变得忧郁寡欢,或者为了将来操心伤神以致败坏现时。由于懊恼过去和操劳将来,我们拒绝美好的现在时光或者任意地糟蹋它,这可是彻头彻尾的愚蠢做法。

  • 我们只能为那些肯定会发生的灾祸忧心——这些灾祸发生的时间甚至确定无疑的了。但是,属于这一类的灾祸少之又少,因为将来的灾祸要么充其量极有可能发生,要么就是肯定会发生,但是,灾祸到来的时间却是全然不确定的。如果我们听任自己受制于这两种灾害,那么,我们就永无片刻安宁了。为保证我们生活的安宁免遭并不肯定发生、或者并不肯定在某一时间发生的灾祸的剥夺,我们必须养成习惯,把并不肯定发生的灾祸视为永远不会发生,而并不肯定在某一时间发生的灾祸则肯定不会在很短时间内发生。
    所有局限和节制都有助于增进我们的幸福。我们的视线、活动和接触的范围圈子越狭窄,我们就越幸福;范围圈子越大,我们感受的焦虑或者担忧就越多。因为随着这一范围圈子的扩大,我们的愿望、恐惧、担忧也就相应增加。

  • 它为人们的百无聊赖敞开了门户,而无聊却是人们无数痛苦的间接根源
    要过一种深思熟虑的生活,并且能从生活经验中汲取一切有益的教训,我们就必须勤于反省,经常回顾做过的事情和曾经有过的感觉和体验;
    后者是当时的事境的结果和表述,是测量那些事、境的尺度。因此,对那些值得回味时刻的记忆和记录,应该小心保存下来。在这一方面我们的日记会很有帮助。幸福属于那些容易感到满足的人。

  • 社交聚会之所以会对才智卓越之士造成伤害,就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获得了平等的权利,而这又导致人们对任何事情都提出了同等的权利和要求,尽管他们的才具参差不一。接下来的结果就是:人们都要求别人承认他们对社会作出了同等的成绩和贡献。所谓的上流社会承认一个人在其他方面的优势,却唯独不肯承认一个人在精神思想方面的优势;他们甚至抵制这方面的优势。社会约束我们对愚蠢、呆笨和反常表现出没完没了的耐性,但具有优越个性的人却必须请求别人对自己的原谅;或者,他必须把自己的优越之处掩藏起来,因为优越突出的精神思想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对他人的损害,尽管它完全无意这样做。
    此,我们为达到与他人相像、投契的目的就只能拒绝大部分的自我。当然,为此代价,我们获得了他人的好感。但一个人越有价值,那他就越会发现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得不偿失,这根本就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 因此,完全、真正的内心平和和感觉宁静——这是在这尘世间仅次于健康的至高无上的恩物——也只有在一个人孤身独处的时候才可觅到;而要长期保持这一心境,则只有深居简出才行。这样,如果一个人自身既伟大又丰富,那么,这个人就能享受到在这一贫乏的世上所能寻觅得到的最快活的状况。

  • 对于一个具备自身价值的人来说,如果他懂得尽量减少自己的需求以保存或者扩大自己的自由,尽量少与他的同类接触——因为在这世上人是无法避免与其同类打交道的,那么,这个人也就具备了真正的人生智慧。

  • 确实,不少人似乎毕生只有某种一成不变的见解,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能力产生其他的念头和思想了。由此不但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些人是那样的无聊,同时也说明了他们何以如此热衷与人交往,尤其喜欢成群结队地活动。这就是人类的群居特性。 [11] 人们单调的个性使他们无法忍受自己,“愚蠢的人饱受其愚蠢所带来的疲累之苦”。人们只有在凑到一块、联合起来的时候,才能有所作为。这种情形与把俄罗斯兽角乐器集合起来才能演奏出音乐是一样的道理。

  • 一个人对社会交往的热衷程度大致上与他的精神思想的价值成反比。这一句话“他不喜好与人交往”,就几乎等于说“他是一个具有伟大素质的人”了。
    因此,尊贵的气质情感才能孕育出对孤独的喜爱。无赖都是喜欢交际的;他们的确可怜。相比之下,一个人的高贵本性正好反映在这个人无法从与他人的交往中得到乐趣,他宁愿孤独一人,而无意与他人为伴。在这世上,除了极稀少的例外,我们其实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孤独,要么就是庸俗。

  • 事实上,老年期无性欲的状态为一个人达致某种的自足无求打下了基础;而自足无求会逐渐吸掉人对于社会交往的渴望。我们放弃了花样繁多的幻象和愚蠢行为;

  • 最后,与人分离、与自己为伴的习惯成为了我们的第二天性,尤其当孤独从青年时代起就已经是我们的朋友。因此,对于独处的热爱变成了最简单和自然不过的事情。但在此之前,它却必须先和社交的冲动作一番角力。在孤独的生活中,我们如鱼得水。所以,任何出色的个人——正因为他是出色的人,他就只能是鹤立鸡群、形单影只——在年轻时都受到这必然的孤独所带来的压抑,但到了老年,他可以放松地长舒一口气了。

  • 从这种意义上说,我们可以把社会人群比喻为一堆火,明智的人在取暖的时候懂得与火保持一段距离,而不会像傻瓜那样太过靠近火堆;后者在灼伤自己以后,就一头扎进寒冷的孤独之中,大声地抱怨那灼人的火苗。

  • 如果不跟别人作比较,那我们就会为我们所得到的感到快乐;如果由于别人比我们更加幸运而内心不安,那我们将永远不会快乐。-----嫉妒
    在这世上有三类贵族 :①基于出身和地位的贵族;②基于金钱财富的贵族;③精神思想方面的贵族。最后一类是真正至为高贵的;只要给予他们时间,他们的尊贵就会得到人们的认可。

  • 我们在实施某一计划时,应该先把这一计划深思熟虑一番;尽管每一个细节都已详细考虑完毕,我们仍然需要为人类知识的有限和不足留下余地。因为总有可能会出现一些我们不可能考虑到的或者无法预知的情况;

  • 在遭遇到已经发生的、不可更改的不幸的时候,我们甚至不可以允许自己这样想:事情本来可以有另外的一个结局;更加不可以设想我们本来可以阻止这一不幸的发生。因为这种想法只能加剧痛苦至难以忍受的程度,我们因此也就是在折磨自己了。事与愿违的时候也要相信命运论,放松自己的心情。

  • 不过,这一条规则也有它的片面性。在遭遇不幸时它当然会有助于我们获得轻松和安慰,但如果我们的轻率、鲁莽要为我们的不幸负上部分责任——通常都是这种情形——那么,对当初如何才能防止不幸的发生进行一番反复的、令人痛苦的思考,则是我们应该执行的某种有益的体罚,我们可以吃一堑长一智,这对以后将来都大有益处。--不怕犯错误,只要敢于总结思考,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可以抛诸脑后。

  • 一旦我们作出了决定,并且已经付诸行动,那么,下一步就是静待结果,让事情自然发展。这个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在处理自己个人私事时也需要得到某种能够给予他警示的魔法的帮助,以便做出正确的事情,或者起码以此避免差错。这证明了人的智力不足以保证事情的发展结果。

  • “日间是白色的,夜晚则是有色的。”在晚上,就算点燃着蜡烛,我们的理解力仍然会像我们的眼睛那样,无法像白天那样清楚把握事物。因此缘故,夜晚时间并不适宜思考严肃,尤其是令人不悦的事情。早上则是思考这类事情的恰当时候。早上毫无例外地适合人们从事任何精神上的或者体力上的工作。早晨是一天中的青年时候:一切都是明亮、清新和轻松的。我们感觉充满活力,能够自如地发挥我们的机能。我们不应该贪睡而缩短了早晨的时光,或者以没有价值的工作和闲聊浪费这段时间。相反,我们应该珍视早晨为生命的黄金时光,并在某种程度上把它视为神圣的。

  • 但是,一般来说,我们的健康状况、睡眠的好坏,以及营养、温度、天气、环境等其他很多的外在因素会极大地影响我们的情绪,而情绪又会严重影响我们的思想。因此,我们对事情的看法和我们能力的发挥不仅受制于时间,甚至还受制于地点。

  •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甚至微不足道的烦恼——不管它出自人或事——如果我们脑子里老是想着它,老是以强烈的色彩夸大地描绘这一烦恼,就会膨胀成为可怕的巨物,让我们束手无策。对待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我们都应抱持一种尽量客观、求实的态度,这样,我们才能比较容易接受它们。如果把细小的物件放置得太靠近眼睛,我们的视野就会受到限制,就无法看到其他别的东西,同理,在我们的直接范围以内的人和事,尽管都是鸡毛蒜皮般的无关重要,但却经常过分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和占据了我们的思想,甚至造成了我们的不快。这样,我们就无暇顾及重要的思想和事情。我们应该制约这种倾向。

  • 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在失去了某物以后,我们才会知道它的价值。如果读者能够以我在这里推荐的方式看待事物,那么,首先,我们就会马上为我们的拥有感到直接的、比以往都更大的喜悦;其次,我们就会运用各种方式防范失去我们的拥有物。

  • 涉及我们的种种事情各自发生,没有次序之分,相互之间没有关联,它们的差别又很悬殊;它们唯一共同之处只是这些事情与我们有关。正因为这样,我们就应该相应地在考虑和处理事情时,做到同样干脆利索,切忌纠缠不清。因此,在我们处理某一事情时,必须把一切其他别的事情置之度外,在恰当的时间里为某件事情操心、担忧或快乐,其他事情则不予考虑。
    自我约束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者当这种约束触及了我们的最敏感之处,情形已经变得苦不堪言,那我们还可以予以放弃。与此相比,来自外在的束缚却是严峻和残忍的,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因此,通过自我约束以避免外在桎梏是相当明智的。

  • 我们应该给我们的愿望规定一个限度,节制我们的欲望,控制我们的愤怒,时刻牢记着这一事实:在这世上有着许多令人羡慕的东西,但我们只能得到其中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相比之下,许许多多的祸患却必然地降临在我们的头上。换句话说:“放弃和忍受”就是我们的准则。如果不奉行这一准则,我们就会感到贫乏和可怜,对此就算财富和权位也无能为力。贺拉斯的诗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 人这种活动的冲动应该得到调节从而获得合理的、因而是更好的满足。因此,能够从事某样活动,如果可能的话,制作某样东西,或者至少学习某一样东西,对于我们的幸福是绝对必要的。一个人的能力需要得到发挥,并且,他渴望看到发挥能力以后的结果。在这一方面,制作或者完成某样东西,不管那是一只篮子抑或一本著作,都会带给我们极大的满足。看到我们手头上的工作不断有所进展,并最终得以完成,我们得到的是一种直接的快乐。创作一件艺术作品、撰写一篇文章,甚至从事某种手工制作,都会给我们带来愉快。当然,我们的作品越高贵,我们感受的喜悦就越大。那些禀赋优异,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有能力创作意蕴丰富、和谐连贯的巨著的人,在这一方面真可称得上是最幸福的人。因为在这种人的整个一生中,他们都怀有一种很高层次的兴趣,这种兴趣使他们的生活平添一种他人的生活所缺乏的风味。所以,相比之下,常人的生活都是浅薄寡味的。对于上述禀赋优异的人来说,人生、世事连带所有平凡的和物质的东西,都具有另外某种更高的、形式上的趣味,因为所有这些材料都蕴藏着他们创作的主题。只要个人生活的困境允许他们得以喘息,他们就会终其一生孜孜不倦地投入到收集这些素材的工作中去。这些人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双重的智力:一重用于应付日常的关系(即关乎意欲的事情),在这方面他们和常人无异;另一重则发挥在对事物的客观把握上面。因此原因,他们过着双重的生活,既是袖手旁观的看客,又是置身舞台的演员。

  • 什么才能驱动你不断的向前进,是你心底对目标的渴望,对现状的不满才能不断鞭策你进步,努力。所以孩子要树立目标,没有目标也要对现状的总结思考和不满,怎么样去努力改变现状。没有追求是没办法持续发力的。

  • 尤其在青年期,我们幸福的目标固定为某些图像。这些图像不断在我们的眼前晃动,这一状况通常持续我们的半生,甚至整个一生。这些图像是诱惑人的幽灵,因为当我们抓住它们的时候,它们却变得什么都不是了。我们由此获得了经验:这些图画并不会真的给予它们所许诺的东西。我们想象中的家庭生活、社交聚会、乡村生活,甚至我们对居所、环境以及他人表示的敬意等想象图都属于这一类性质。

  • 在我们身体健康的时候,我们可以让身体的整体或部分承受负担和压力,藉此可以把自己锻炼强壮,使身体习惯抵御各种各样的恶劣影响。一旦我们身体的局部或整体出现了不健康的状况,那我们就要采用相反的做法:以各种可能的方式让患病的部位得到休养、生息;因为患病或者虚弱的身体经受不起任何锻炼。
    肌肉可以通过加强运用而得到加强,但神经经受折磨却会遭到削弱。因此,我们可以从事适宜的劳作以锻炼肌肉,但应该保护神经不受操劳。同样,我们要避免眼睛受到太强烈的,尤其是反射光线的照射;不要在黑暗中用眼,以避免加重眼睛的负担。

  • 同样,不要让耳朵听到太强烈的噪音。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应让大脑进行一切强迫性的、持续不停顿的和不合时宜的劳作!因此,我们在消化食物时应该让大脑休息,因为在大脑酝酿思想的生命力此刻正在胃部和大肠紧张工作,准备食糜和乳糜。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在进行剧烈的肌肉运动时或之后,都应该让大脑得到休息,因为运动神经和感觉神经是大同小异的。正如我们受伤的四肢所感受到的疼痛其实发自大脑,同样,真正工作和走路的是我们的大脑,而不是手和脚。也就是说,主管工作和走路的部分大脑通过延长神经和脊髓,刺激四肢的神经并以此使四肢运动。因此,我们四肢所感受的疲倦,其真正源头在大脑,所以,只有进行随意运动——亦即指令由大脑发出的运动——的肌肉才会感到疲劳,而并非随我们意愿工作的肌肉,例如心脏,就不会感到疲劳。所以说,如果我们强迫大脑同时进行剧烈的体力活动和紧张的精神活动,或者在这两种活动之间间隔很短的时间,那么,很明显,大脑就会受到损害。这一点和以下的事实并没有出入和矛盾:在开始散步时,或者经过短暂时间的漫步以后,我们经常会感到精神活力得到了提升,原因就在于大脑掌管肢体活动的部位还没有感受到疲劳,而在另一方面,轻微的肌肉活动和由此引起的呼吸增加却加大了大脑动脉的血液流量,并且带来了更多氧气。我们一定要给予大脑必需的、足够分量的睡眠,藉此休养、恢复。
    这是因为他们并不是为金钱而写作的人。伏尔泰也属于这样的情形。不要因为金钱和虚荣的诱惑而去损伤自己的大脑,要不晚年很难过。

  • 在这世界上生存,具备一定的预见能力和宽恕能力合乎我们争取幸福的目的:前者帮助我们避免受到伤害和损失,后者则为我们免除了人事纷争和吵闹。

  • 如果我们完全彻底地谴责一个人的本质,那么,这个人除了把我们视为他的仇敌,别无其他选择。因为我们只在这个人必须脱胎换骨、成为一个与那永远不可改变的他截然不同的人的前提下,才肯承认这个人的生存权利。我们关心的只是如何使一个人以本性的内容和特质所允许的方式发挥他的本性,既不应该希望改变、也不可以干脆谴责别人的本性。这就是“生活,也让别人生活”这条格言的含意。所以,针对别人的行为动怒就跟向一块我们前进路上的石头大发脾气同等的愚蠢。对于许多人,我们最聪明的想法就是:“我不准备改变他们,我要利用他们。”

  • 但正是这种不一致部分地解释了为何我们的记忆在摆脱了诸如此类的情绪的干扰影响以后——虽然这些干扰转瞬即逝——保留在记忆中的人就被理想化了,有时候,甚至是被神化了。记忆所产生的效果犹如针孔照相机里面的聚光镜——它把景物收进去,然后制造出一张比原物漂亮得多的图片。要想得到这种好处,让别人美化自己,方式之一就是尽量不要与人见面,因为虽然记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它的美化工夫,但美化的工作却马上就可以开始。据此,聪明的做法就是在间隔相当一段时间以后,才重新和我们的相熟和好朋友见面,因为在重新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注意到人们的记忆已经开始工作了。

  • 拉罗什富科非常中肯地说过,很难在高度尊敬一个人的同时,又非常喜爱他。别人的尊敬能够给予我们内心更大的满足,因为它与我们的价值紧密相关;但别人对我们的喜爱并不直接与我们的价值连在一起,因为喜爱出自主观,而尊敬却出自客观。当然,别人的喜爱对于我们更有用处。

  • 不过,他们会在当时掩饰起自己的感情。事后,那个缺少生活经验的人就只能徒劳无功地苦思冥想自己到底在哪里得罪了这些人。不过,基于同样的原因,要奉承和赢取这些人的欢心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此,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这些人的判断力都糟糕透顶,那不过是偏袒他们的政党或者阶层的某种言论、表白而已,根本谈不上客观和公正。这些都归之于这一事实:意欲在这些人的身上远远地压倒了认识力,他们微弱的智力完全服务于意欲,甚至片刻也摆脱不了意欲的控制。

  • 如果有一些荒谬、颠倒的见解出现在公众的面前,又或者,荒诞虚假的东西写进了文字作品并且受到大众的欢迎,或者至少没有遭到任何诘难、驳斥,我们不应该就此感到绝望,认为事情会就此结束。相反,我们应该知道这一事实并以此安慰自己:在将来,人们会逐渐重新澄清、讨论、思考、审视这些观点或作品。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最终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经过一段时间以后——这段时间的长短由具体事情的难度而定——几乎每一个人都终于明白了头脑清晰的人当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东西。

  • 常人在这一方面跟小孩相似:如果我们娇惯他们,他们就会变得淘气、顽皮。所以,我们不能太过迁就和顺从任何人。一般来说,假如我们拒绝借钱给一个朋友,那我们不会失去这个朋友;但如果借钱给他,那我们反倒很容易失去了他。同样,如果我们对朋友保持一定的傲气和疏忽、大咧的态度,那我们不会轻易失去他们;但如果我们表现出太多的礼貌和周到,我们反而有可能失去这些朋友,因为我们的礼貌和殷勤会使朋友变得傲慢、令人难以容忍。

  • 对于一些人来说,只要我们与他们交往,经常跟他们谈话,或者以信任的方式向他们说话,他们就会变得粗鲁无礼;很快,他们就会认为我们应该容忍和接受他们的一切行为,就会试图越过礼貌的界线。因此,适合我们与之深交的人非常稀有,我们应该小心注意不要与低级、下流之辈太过亲近。假设一个人认为我需要他更甚于他需要我,那么,他就会马上觉得我好像从他那里偷走了某样的东西;他就会试图获取补偿,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我们在与人交往时能够拥有优势全在于我们对对方没有要求,不用依靠他们,并且让他们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 的确,在与大部分人交往时,如果我们的态度不时流露出点点轻视的神气,那并不会产生什么害处;别人反倒会更加珍惜与我们的友谊。“不尊崇别人的人会受到别人的尊崇”——这是一句绝妙的意大利谚语。不尊重证明我们可以失去他们,但是他不能失去我们,所以该做出改变的应该是他们。

  • “从小事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本性。”一个人会在细节小事上疏于防备,从而表露出自己的性格。从一个人对细微事情的处理方式,或者纯粹的举止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无限膨胀扩张、丝毫不顾及他人的自我。

  • 原谅和忘记就意味着扔掉我们获得的昂贵经验。如果某一个与我们有交往和关联的人暴露出某种令人不快或者令人恼火的行为,那么,我们就要问一问自己:这个人真的这样有价值,以致我们愿意忍受他的行为吗?因为这同样的行为必将一而再、再而三地变本加厉地发生。一个人会忘记一切,绝对所有的一切,但却不会忘记他的自我,他的本性。性格是绝对无法改正的,因为人的所有行事都出自一条内在的原则;根据这一条内在的原则,在相类似的处境之下,一个人只能永远做出同样的事情,而不可能是别的。总的说来,就像我很早说过的,这个世界沉浸在罪恶之中:野蛮人互相吞吃对方,文明人则互相欺骗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方式。

  • 这个世界沉浸在罪恶之中:野蛮人互相吞吃对方,文明人则互相欺骗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方式。国家及其设置的目标既向国外又向国内的武装工具和机器——如果这些不是为了防备、制约人的无度的不义行为,那又是为了什么?

  • 精心打扮,假装具有某种的素质,其实就是承认自己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不管一个人是冒充拥有勇气、机智、学问、智慧,抑或吹牛以显得情场得意、有钱、有地位或任何其他,我们都可以从这种假冒行为得出结论:这个人正是在这一方面有所欠缺,因为如果我们真的拥有这方面的素质和长处,那我们并不会想到故意去显示、炫耀它——想到我们的这一份拥有,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 我们不能无条件地放任自己的本性,完全表现自己的本色,因为我们有必要把本质中的许多恶劣和野兽的成分掩藏起来。但这只是我们隐瞒否定属性的东西的理由,它并没有表明冒充拥有肯定性质的东西是对的;也就是说,藏拙遮丑是可以的,但冒充优越却没有理由。

  • 正如一个人背负着自己的身体,而对此重负一无所觉,但在移动他人的身体时,他却感觉到了重量,同理,他不会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缺点和恶习,而只会留意他人的这些东西。因此,每个人都应该以他人为镜,从这面镜子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缺点、恶行及其他的不好之处。

  • 倾向和习惯于在私下默默留意和刻薄挑剔别人的外在行为、别人不论做过的抑或不曾做过的事情的人,也因此在改进和完善着自己。因为这种人起码有足够的正义,或者足够的骄傲和虚荣心去避免做出他们经常如此严厉、苛刻批评的事情。对于那些容忍别人的人来说,相反的说法照样成立,即“我们乞求自由,同样也会施予别人这种自由”(贺拉斯语)。圣经的福音书关于“只见别人眼中刺,不见自己眼中梁”说了一段美妙的道德教诲;

  • 大多数人甚至根本不晓得除此之外还会存在别样的关系。因此缘故,人们都从一个人所拥有的职位、从事的生意、隶属的民族和家庭去考虑一个人。一句话,人们关注的是世俗常规所给予这个人的角色和位置。所以,一个人就像商品一样地被贴上标签并受到商品式的对待。至于这个人的自身是什么,根据其个人素质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人们只是随意地、并因此只是例外地提及。人们根据各自的需要通常都把人的素质搁置一边,或者视而不见。一个人自身的拥有越多,对世俗常规的安排就越感到不满,他也就越希望退出世俗人群的圈子。世俗如此安排是因为这样的事实:在这个贫穷和匮乏的世界,应付匮乏和需求的手段无论在何处都是最重要的,因此,也是压倒一切的。

  • 一般我们称之为朋友的人甚至掩饰不住脸上一丝满意的笑容。没有什么比告诉别人我们恰逢某一巨大不幸,或者向别人毫无保留地透露出自己的某些个人弱点,更能确切地使别人得到好的心情了。

  • 朋友间分隔太远和长时间互不见面都会有损朋友之间的友情,尽管我们并不那么乐意承认这一点。如果久不相见,甚至我们最亲爱的朋友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变成抽象的概念;我们对他们的关切也由此变得越来越理性,甚至这种关系只是一种惯性的作用。但对那些我们朝夕相见的人,哪怕那只是我们宠爱的动物,我们都能够保持强烈和深切的兴趣。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地受制于感官。

  • 朋友都说自己是真诚的,其实,敌人才是真诚的。所以,我们应该把敌人的抨击、指责作为苦口良药,以此更多地了解自己。敌人才能是你进步。

  • 如果一个人以为通过显示自己的聪明和思想就能博得社交人群的欢迎,那么他就的确是个不谙世故的毛头小子!事实却是恰恰相反: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一个人表现出聪明和思想只能激起人们对他的憎恨和反感;所以,格拉西安的话说得相当正确:“唯一能够取悦别人的方式就是把自己裹以最傻呆的动物的外皮。显示自己的聪明智慧其实就是间接地指责别人愚蠢和无能。我们应该认识到:愚人对智者的反感百倍于智者对愚人的反感。

  • 因此,每个人都会出于天性靠近会给他带来这种优越感觉的物体,犹如他本能地走向阳光或挨近一个火炉一样。那么,这样的物体,对男人而言,就是精神思想素质明显低劣的人;对于女人,就是相貌不如自己的人。

  • 因此,一般来说,在男人当中,愚蠢无知的人会受到欢迎,而在女人当中,相貌丑陋的女人能够让人喜爱。

  • 们信任和透露秘密给别人,大部分是因为我们的懒惰、自私和虚荣。懒惰,是由于我们自己不去作考察、发现的工夫和保持警觉,而宁愿信任别人。蜡在本质上是坚硬和易脆的,但稍加温暖就会变得柔软,人们就可以把它捏成随意喜欢的形状。同样,运用礼貌和友好,甚至使一个执拗和敌视他人的人也变得顺从和与人方便。所以,礼貌之于人就犹如温暖之于蜡。
    时刻记住,一般常规的礼貌只是一副张开了笑脸的面具。所以当别人偶尔挪动或者片刻收起他们的面具时,我们可不要大惊小怪。如果一个人表现得相当粗野无礼,那么,他就等于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赤裸着身子站在人们的面前。当然,在这种情形下,一如大多数人一样,他会暴露出一副可怜、难看的样子。 礼貌犹如穿上衣服。

  • 判断我们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和不该做些什么,我们都不应以别人为榜样,因为各人所处的位置、境况、关系都不相同,各人性格的差异也会使人们对事情的处理沾上某些不同的色彩。“两个人做同一样的事情,但那已经不是同一样事情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我们必须以符合自己性格的方式行事。所以,在处理实际事务时,自己的独到见解是必不可少的,否则,我们做的事情就会与我们的自身不相吻合

  • 如果我们怀疑一个人在说谎话的时候,我们应该假装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这样他就会变得放肆大胆,就会更加有恃无恐地说出谎言而最后拆穿自己。但如果我们发现他的话部分地泄露了他其实想掩藏起来的真相,那我们就应该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由于受到这样的抵抗刺激,他就会调动其余的真相以应战了。

  • 我还想告诉大家几条见解独到却又鲜为人知的阿拉伯谚语:“任何你的敌人不可以知道的东西,都不要告诉你的朋友。”“如果对我的秘密保持沉默,那么,这个秘密就是我看管的囚徒;如果失口说出了这个秘密,那我就变成了它的囚徒。”“沉默之树结出安宁之果。

  • 因为以此可以确定这个人的价值 —— 至少是他对于我的价值,并据此制定出对这个人所应采取的态度和行为。必须永远记住:人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无论何时,把一个人的性格中的劣性忘掉就跟扔掉了我们千辛万苦挣得的金钱一样。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与人过分亲密和与人结下愚蠢的友谊

  • 在这世上存在三种力:明智、力量和运气。我相信运气至为重要。我们的一生可比之于一条船的航程。运气 —— 顺运或者逆运 —— 扮演着风的角色,它可以迅速推进我们的航程,也可以把我们推回老远的距离;

  • 通常,外在的事件和我们的基本目的犹如两股向着不同方向牵引的力,这两股力形成的对角线也就成为了我们生活的轨迹

  • 人生就像一盘棋局,我们计划好了一套走法,但实施这一套计划的条件却是由棋局中的对弈者 —— 亦即生活中的运气 —— 的意愿所决定

  • 我们应该牢牢记住时间的作用,以及事物昙花一现的本质。所以,对于任何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都要马上清晰地想象到其相反的一面。因此,在富裕之时看到落魄、不幸,从友谊想到反目成仇,在风和日丽时想到电闪雷鸣,从爱看到恨,从信任和坦白看到背叛和悔疚,等等,反之亦然。这样做会使人们永久地增进那真正的、人世间的智慧,因为我们会变得凡事深思熟虑,不会轻易地受骗上当。

  • 我们能够从许多疾病中完全恢复过来,就是因为我们让这些疾病自然发展,在完成这一过程以后,它们就自动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但如果我们要求马上就健康无恙,那时间也只能作出预支:疾病治好了,但利息将会是虚弱的身体和在以后的生命中疾病的反复发作

  • 所有那些急不可待的人都是它的受害者。试图强迫正常、适中的时间加快步伐是要付出至为昂贵代价的行为。所以,我们应该小心不要向时间欠下高息债

  • 最危险和可怕的是人的狡猾,而不是人的暴怒。确实,人的头脑是比狮子的利爪还要厉害的武器。真正老于世故的人,做事从来不会犹豫不决、举棋不定,这样的人也不会匆忙急躁地行动。

  • 就算是一件有危险的事情,只要它的结局仍然悬而未决,只要还存在得到一个更好结局的可能,那我们就不要胆怯、犹豫,而应该努力抗争,正如我们只要还看到一小片蓝色的天空,我们就不应对天气感到绝望一样。的确,我们应该这样说:“就算世界倒塌了下来,一片的废墟也不会改变他的脸色

  • 我们可以这样说:在童年的时候,生活呈现的样子就像是从远处看到的舞台布景;而到了老年期,我们则走到了最近的距离看视同样的布景装饰。受到意欲的看待事物会使人遭受苦难
    青年期,他们感觉被众人抛弃;及至年长以后,却感觉自己逃离了众人。前者并不让人舒服,这是对人生不了解所致;后者却令人愉快,这得之于对人生有了认识。这样的结果就是:人生的后半部分,犹如一个乐段的后半部分,比起前半部分减少了奋斗和追求,但却包含了更多的安宁和平和。这主要是因为人们在青春年少时认为,这个世界充满着唾手可得的幸福和快乐,人们只是苦于找不到门路获得这些幸福、快乐而已;但到了老年,人们就会知道,在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他们因而心安理得地咀嚼、品尝着那得过且过的现状,甚至于从平淡无奇中找到乐趣。

  • 由此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在直接评估我们对岁月流逝的心理感觉时,一年的感觉长短与这一年除以我们年龄所得的商数大小成反比
    过,我还想告诉大家几条见解独到却又鲜为人知的阿拉伯谚语:“任何你的敌人不可以知道的东西,都不要告诉你的朋友。”“如果对我的秘密保持沉默,那么,这个秘密就是我看管的囚徒;如果失口说出了这个秘密,那我就变成了它的囚徒。”“沉默之树结出安宁之果。

  • 因为以此可以确定这个人的价值 —— 至少是他对于我的价值,并据此制定出对这个人所应采取的态度和行为。必须永远记住:人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无论何时,把一个人的性格中的劣性忘掉就跟扔掉了我们千辛万苦挣得的金钱一样。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与人过分亲密和与人结下愚蠢的友谊

  • 在这世上存在三种力:明智、力量和运气。我相信运气至为重要。我们的一生可比之于一条船的航程。运气 —— 顺运或者逆运 —— 扮演着风的角色,它可以迅速推进我们的航程,也可以把我们推回老远的距离;

  • 通常,外在的事件和我们的基本目的犹如两股向着不同方向牵引的力,这两股力形成的对角线也就成为了我们生活的轨迹

  • 人生就像一盘棋局,我们计划好了一套走法,但实施这一套计划的条件却是由棋局中的对弈者 —— 亦即生活中的运气 —— 的意愿所决定

  • 我们应该牢牢记住时间的作用,以及事物昙花一现的本质。所以,对于任何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都要马上清晰地想象到其相反的一面。因此,在富裕之时看到落魄、不幸,从友谊想到反目成仇,在风和日丽时想到电闪雷鸣,从爱看到恨,从信任和坦白看到背叛和悔疚,等等,反之亦然。这样做会使人们永久地增进那真正的、人世间的智慧,因为我们会变得凡事深思熟虑,不会轻易地受骗上当。

  • 我们能够从许多疾病中完全恢复过来,就是因为我们让这些疾病自然发展,在完成这一过程以后,它们就自动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但如果我们要求马上就健康无恙,那时间也只能作出预支:疾病治好了,但利息将会是虚弱的身体和在以后的生命中疾病的反复发作

  • 所有那些急不可待的人都是它的受害者。试图强迫正常、适中的时间加快步伐是要付出至为昂贵代价的行为。所以,我们应该小心不要向时间欠下高息债

  • 最危险和可怕的是人的狡猾,而不是人的暴怒。确实,人的头脑是比狮子的利爪还要厉害的武器。真正老于世故的人,做事从来不会犹豫不决、举棋不定,这样的人也不会匆忙急躁地行动。

  • 就算是一件有危险的事情,只要它的结局仍然悬而未决,只要还存在得到一个更好结局的可能,那我们就不要胆怯、犹豫,而应该努力抗争,正如我们只要还看到一小片蓝色的天空,我们就不应对天气感到绝望一样。的确,我们应该这样说:“就算世界倒塌了下来,一片的废墟也不会改变他的脸色

  • 我们可以这样说:在童年的时候,生活呈现的样子就像是从远处看到的舞台布景;而到了老年期,我们则走到了最近的距离看视同样的布景装饰。受到意欲的看待事物会使人遭受苦难
    青年期,他们感觉被众人抛弃;及至年长以后,却感觉自己逃离了众人。前者并不让人舒服,这是对人生不了解所致;后者却令人愉快,这得之于对人生有了认识。这样的结果就是:人生的后半部分,犹如一个乐段的后半部分,比起前半部分减少了奋斗和追求,但却包含了更多的安宁和平和。这主要是因为人们在青春年少时认为,这个世界充满着唾手可得的幸福和快乐,人们只是苦于找不到门路获得这些幸福、快乐而已;但到了老年,人们就会知道,在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他们因而心安理得地咀嚼、品尝着那得过且过的现状,甚至于从平淡无奇中找到乐趣。

  • 由此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在直接评估我们对岁月流逝的心理感觉时,一年的感觉长短与这一年除以我们年龄所得的商数大小成反比

posted @ 2022-06-06 11:27  好奇成传奇  阅读(752)  评论(0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