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子

我确实不是坐得住的人，带了手机就会光玩手机，倘若不带手机，周边的一切都会被我察觉：图书馆的老头看着经济报和红红绿绿的股票打哈欠；旁边的姑娘用iPad看了两眼考公视频，拿出手机玩起了蛋仔派对；高中生摸着胡渣做不出物理题，把AirPods摘了又带，带了又摘，最后拿出红米手机拍照搜题，这一切都比写高数有意思。

好在我的学弟，军子，他也考研，写题有个伴儿，不至于让我考研生活太寂寞。

在家啃老，有点钱光用来吃了，请他吃烤肉。他喝了一大口红瓶可乐，“考研的话，要么选南邮，要么选江南——这俩学校离我家近，考进去连房子都省了”，那如果今年考不上呢？“考不上就调剂到偏远地区，上次去的云南大学实在是美。”

我有点不屑，“我今年考的话，直奔偏远地区，要么考云南大学，要么考新疆的研究所——”我还年轻，还没玩够，我暗暗的想，“又不用养父母，又没有女友搭伙过日子，我必要狠狠的过少爷生活。”

军子用生菜包裹着一大块烤肉，狠狠的抹了一层甜辣酱塞进嘴里，妈的，把女友的事情给忘了，要真被调剂到了云贵川，不成了给祖国系安全带？

这样的愉悦的吹牛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到暑假末，白天学数学学的晕头转向，晚上躺床上就焦虑了。到了半夜四五点钟，给我发微信，你说我还能考上吗？

我6点起床时，看着他大半夜发疯，忍不住骂他，考不上人生又不是完蛋了，大不了就进厂，急什么！

考不上他确实应该要进厂的，父母还在还房贷，没钱支持他二战，他还筹划着什么时候给女友买房，筹划着读了研后到哪儿当家教，到哪儿实习。

他做题是比我快的多，我有点憨，虽然是二战，比他多学了一年，但做什么题都慢，答题时间一共3小时，两个小时的时候我完成选填，他就做完去吃饭了。

即便如此，我依然自认为数学是比他好一点的，拿着试卷儿舔着脸和他分析，这些题你不用做，考个211会这些题没有意义，他瞪大了双眼，好像对我有点鄙夷——你这个水平也配指点我？“我至少要考到120才有希望。”他这样鄙夷我并非没道理的，和我一届的同学偶尔也陪他练，一个多小时候满分是他的常态。

雨水后，就快出成绩了，天不是那么冷了，但暖气还没停，家里太闷，我闲不住，天天喊他吃羊肉串，他焦虑，拒绝了我，我热脸贴了冷屁股。为什么会焦虑？交完卷子不就是不就知道自己能考什么样了吗？我心里默默的想，到嘴里却说，你只要正常发挥，就一定能考得上。

军子最终还是没考上，女友和他分了手，父母催促他去工作，他随便找了一份外包，便背着沉重的电脑去了苏州实习。开春的早上还有点冷，军子穿着发病小棉袄躺在绿皮火车上，徐州的红墙白瓦随着咔嚓咔嚓的铁轨从窗边消失，他似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