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

一篇好的文章应该如一坛佳酿,未偿已久醉于心;或如一壶好茶,品尝之间回味无穷;或如与心爱的人共进晚餐,仅餐秀色足以饱食。我不妄想自己的文章能惊世骇俗,但始终期待有“和旋之音,击缶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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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琳家不在景洪,那晚我们一直呆在车里直到天亮,因为她告诉我说那时候去找旅店住不划算何况大半夜的也找不到,人家都关门了。所以就这样,我和她躺在卧铺上一直睡到天亮。

    早上大约八点半左右,我们又坐在另一辆车上。听着发动机的嗡嗡作响,通过收费站,我们又上路了。

    前面的路很长,一直都是在颠簸中摇晃前行,也许一会儿,或者很长的几小时过后,我又要听到乘务员小姑娘传来的喜悦通知,然后就是平安到达。

    一路上黄琳没说太多的话,就是一直紧紧地抱着我,见她睡着了,我轻轻地把她扶到一边,托着腮,望着窗外滑过的风景。

    昨晚黄琳的话让我愈发好奇,看来杨光这几年真的学了很多东西,都是我不能具有或者可比的。就像他常说的那样,“别以为做软件就是写代码,其实写代码只是整个流程的一小步,而且那点事情相当低贱”。可能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吧,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静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等着别人把项目合同递交给我,然后由我来完成制造的过程。这里不需要太多客户交流,没有太多商务运作,没有频繁的约定应酬,就是简单的直线行走。哪怕即使是必须有的需求分析,那也是早已经铺垫平坦的过场而已。

    我开始感叹做技术的可悲,因为我们永远都只知道“吃现成”,“被干活”,在别人的吩咐之后照此进行。这就好比一个无能力行走的残废人,或者是习惯于被伺候的纨姱子弟,每天只知道躺在床上,然后等待着在固定钟点时刻被人送来吃食。面对这样的生活,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机械地张开尊口,一点一点地咀嚼着吐咽下去。。。。。

    “你怎么精神这么好,大早上的,不困吗?”,黄琳醒来了,不知道是刚才还是她一直就没有睡着。

    这条路比昨天的难走多了,不成形的水泥路面沾满岁月的痕迹,到处坑坑洼洼,汽车像跳舞似的绕来转去。

    “路太颠,睡不着!不像某些人,呵呵。。。”,我说着,朝她笑笑。

    “哎呀,别抱怨啦!去我们家那种小县城的路只能是这样的,自然没法和昨天的泊油高速路比呀”

    “不敢!说的也是,和我们那几年前差不多,呵呵”

    “瞧瞧,也不知得意成哪样!看来你们县城很不错嘛,哪天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我没说话,只是朝她笑笑。。。。

    汽车终于停靠进站,我们到了。黄琳的老家,一个名为“乐腊”的县城。

    我们急忙提着行李下车。这时,一个皮肤黝黑,头戴尖顶草帽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一直冲黄琳笑着,嘴里念叨着“小琳子,小琳子”,然后赶忙打算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黄琳没说话,见他过来抢拿行李,刚开始有些不情愿,可实在执拗不过,只得丟给他,自己腾出手牵着我,并把我的行李也仍给那人。看那男人慌忙的样子,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碰上抢劫的,可看黄琳扔给他行李的无奈,我想应该不是那样。

    这可能是在车站里临时打杂的散工吧,我是这么想的。算了,就让他提着吧,反正自己也怪累的。

    “小琳子,我们先去医院看阿妈吧,家里现在也没人。老三今天早班,下午才回来”,那个男人提着行李,一边急忙跟着我们,脸上满是笑容地对黄琳说。

    “恩”,黄琳没转头望他,只是冷冷地默许答应。

    “这位是?”,中年男人睁大眼睛望着我,又瞟了一下黄琳牵着我的手。

    “我丈夫!”,黄琳很大声告诉他。

    “什么?你丈夫!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是去年你没回家过年那会儿吗?”,男人有些惊讶,停住了脚步,挡在我们面前急忙问道。

    “没有。。。。,叔!我和黄琳是好朋友。听说版纳这边风景不错,所以趁放假过来玩玩的,刚好黄琳家是这里的,所以就。。”,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看来他不是这里打杂的散工。从他们的说话中,我想他应该是黄琳的亲戚。

    “哎呀!赶紧走吧,你管这么多事情干嘛!这是我自己的事!”,黄琳冲他横道,然后拉着我绕过那人跑出站来,远远地甩开他离开。

    “师傅,去县医院,开车!”,我和黄琳上了出租车。

    “喂!喂!等等,还有你叔呢?”,我一边说一边朝那男人挥手示意让他赶快过来上车。

    我觉得自己被她这样拽着跑了出来,多少有些胡闹,起码不应该让他亲戚一个提那么多行李。

    那男人见我招手喊他,提起行李朝这边走来。看得出他很强壮,提这么多东西依旧是那种健步如飞的轻松,脸上还挂满憨厚的笑容。

    “师傅!你开不开车!不开,我们下车了”,黄琳冲司机吼道,让他立刻开车。

    出租车开动起来,我转身看见那男人已经跑过来了,而且还追了一段,最后实在没法子,只能停止下来,喘着气,憨厚地朝我们笑着。

    “你搞什么?发疯啊!没见你叔还没上来吗?”,我对黄琳这样过火的行为很是不爽。

    “你再吼!再吼你自己下去陪他!说我发疯,你才是精神有问题呢。谁告诉你那是我叔。他是我爸!把你的耳朵掏干净了认真听着”,黄琳又发疯了,张牙舞抓在我的耳边吼着。

    “嘎!。。。。。”,听到黄琳的话,出租司机赶忙刹车停住。

    “开车!开车!没人让你听下来!”

    完了完了,那人竟然是她老爸,你个疯子怎么不早说。待会儿遇到该和他怎么说?这几天这里该怎么混?完了!完了!完了!这次真是被你个小丫头片子给害死了。

    “师傅,在附近的商场先停下吧,我要下去买点东西”

    “干嘛?你要买什么?现在就肚子饿啦?”

    “什么玩意儿!去看病人起码得买点东西吧,两手空空的不像话”,我没好气地回答她。

    “呵!看不出来,蛮知道做人的嘛,还挺爱面子”

    “得了得了,赶紧下车吧!”,我一边说,一边推她下车。

    当我们买完东西来到医院时,那男人又远远地站在医院门口等着,额头上还有一些未干的汗,不过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变。

    “叔叔。。。。,刚才真是不好意思,那个。。。。。”,看着他的样子,我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只得负罪似的朝他笑笑,以求谅解。

    “没事,我自己知道路的。你们怎么又去买这么多东西,别乱花钱,现在挣钱不容易。”,黄琳只顾他爸唠叨没完,瞪着眼睛,就是一句不说。

    “快走吧,你阿妈知道你们来了,高兴的不得”,他又走过来帮我们提东西。

    小时候老师常告诉我说,“世上只有妈妈好”,这话一点没错。黄琳在看见他妈妈时,开心得一下子冲过去扑在怀里。头斜靠着,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一般。母亲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还不时地扶起她的脸左顾右看。母亲笑了,那是一种甜蜜的慈祥,一种幸福的母爱。

    望着眼前这对母女的甜美相拥,我突然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要是这一趟不陪这小丫头来,或许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样躺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调皮。想到这,我有些暗自发笑,以自己现在的年龄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毕竟自己已经长大了,作为一个大男孩,或者说已成年男人,不会再有孩提般的温顺。我有的只是走上前去,深深地抱住母亲,对她说一声“妈,儿子回来了”。然后老妈习惯地摸摸我的头,嘴里又念道“又长高了,我的憨儿子”。

    黄琳爬起来,擦了擦两边的眼泪,接着把我拉了过去,“阿妈,这是我男朋友,名牌大学生,现在在昆明上班”

    “那个,那个阿婶你好,我叫田宇。。。。。”,按照老家的习惯,我应该这么称呼眼前这位母亲,不过喃喃之于,我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黄琳妈妈用一种审查的眼神盯着我。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很认真地从上到下扫视着,她在核对眼前这位是否和自己预想的标准类似或是接近,出入多少?

    我站在那里,好像站在t型台的模特一般任由她看个够。看吧,看吧,别吃了我就成!

    我一直朝她傻笑着,没说话,脸红红的,活像刚出阁的大姑娘似的腼腆起来。或许我应该告诉这位母亲其实自己不是呢女儿的男朋友,即便是男的,也可以称呼为“男朋友”,可不是他们所期望的那种,所以没必要这样的精挑细选,品头望足。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黄琳妈妈笑着问我说。

    我像被人在嘴里塞满棉花似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让自己郁闷的问题。这问题来的很直接,也很突然,我完全没有准备好,只得面红耳赤继续朝她傻笑。脑袋里开始360度左右旋转,搜寻着可以应付的回答。

    “快了,今年年底吧”,黄琳很自然地随口回答说,整个人朝我斜靠过来。

    听见她这样的回答,我完全傻了。结婚?今年年底!乖乖,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吧。连我父母都没见过,怎么就这么自信他们能看上你这小妮子?再说了,我这个就要“被做”新郎的都还没发话,你个不知羞的怎么就敢胆大妄为,自作主张。

    黄琳的妈妈什么病?严重吗?不会就是点伤风头痛吧。这是不是她们一家子,或者这母女俩合伙设计的圈套,借故以此骗来一个金龟婿。我想自己上当了,而且正在一步步地陷入黄琳设计的阴谋诡计之中。

    可能再过几天,我真的要讨老婆了。八成老爸老妈会一赌气不来,只有我一个人苦笑着,被人上了刑具似的站在那里给长辈们三叩九拜。我一边拜,一边看见黄琳一家人脸上全是奸猾的满意,而且我还看见了田心,她站在那里,手握利刃,然后悲痛欲绝地一抹离去。。。。。

    “喂!发什么呆,我妈问你话呢?没听见啊”,黄琳用手狠狠地捣了我一下。

    “哦,快了,快了”,想到刚才那些场面,我没敢附和着说出“今年年底”,因为我害怕这其实是一个真是的谎言。或许黄琳老妈被子下面还藏有录音机,已防止到时间我不娶她女儿,那到时候她就拿出证据来,得意地笑着威胁我。

    “这就好,我总算放心了。小琳子脾气不好,都是被我们打小给宠坏了,所以你以后要多让着她点。两人别吵别闹,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黄琳嘟起嘴,任由妈妈数落着自己。

    “等你们结婚后,如果你们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粗手粗脚,到时候我上昆明来给你们收拾家,带孩子”,看得出来她很希望是这样。

    黄琳妈妈好像已经看见了我和她女儿的未来,那将是一个温馨的四口之家。黄琳和我每天按时去上班,她留在家里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包揽一切。等孙子孙女出世后,她每天会喜气洋洋地牵着他们的小手在附近的花园里悠哉悠哉地走着,不时和街坊们说笑调侃几句。就是这样,她一边计划着,一边在盘算着自己以后担负的任务和角色。

    完了,这是真的!很害怕,可恐怖,活像一场现实版的假戏真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可能我已经没有机会了,这一切都是她们设计好的,我只是被奴役着去执行罢了。

    我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哑口无言,不知所措,深陷其中,无可救药。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老爸老妈他们,告诉他们说他们的憨儿子就要这样被稀里糊涂地结婚了,通知他们来见面,来参加,然后喝喜酒。   

    过几天回去昆明见到田心时我要不要告诉她说自己要结婚了,并把写有“百年好合”的请帖递给她,邀请她一定要过来参加婚礼。她听完这些会不会扇自己两巴掌,然后恶狠狠地说她会狠我一辈子;又或许她会在婚礼上大闹一场,然后跑过来挽着我的手,让我和她逃婚私奔。。。。

    这个世界真是荒唐,很滑稽,很可笑。我发觉自己很呆,很傻,很可爱。。。。。。

    我们没有在医院呆太长时间,尽管黄琳不愿意离开,可在她妈妈的一再坚持下,只得回家来。

    晚饭时,黄琳家来了很多人。她告诉我说这些人都是她家的叔叔婶婶,姑嫂亲戚。全家人对我很是热情,一个劲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别客气,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听见这话,我又害怕起来,眼前好像一餐“鸿门宴”。我担心这样的场面在不久的几十天以后即将重现,那时的我身穿长袍大褂,头带新郎官帽,胸前贴有“双喜”,手里端着幸福的美酒给这些近房叔伯,远房亲戚挨个哈腰敬酒,最好嘴里再念叨着“吃好,喝好,大家好”。。。。

    吃完饭,全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又被黄琳拉扯着给他们挨个递烟沏茶,一段老爷式的伺候。每到一处,我所听见从他们嘴里说的就是仨字“真般配”!我立刻想有吐血的冲动,我觉得自己真的像在演戏,没个场景都是相同的画面,除了毕恭毕敬式的问安,就是痴呆似的傻笑,麻木,机械,难受。有一句话最能形容现在的自己,那就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第二天,我很早就被黄琳叫起。迷迷糊糊之中,我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站眼前。苗条的傣家少女,婀娜的身姿,秀丽清纯的笑容;头上披着一缕缕乌黑的长发,风姿翩翩地站在那里;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注视着我,洁白的脸颊上泛起几分羞涩的红润。在我和她对视的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整个人惊呆了,只见少女含羞地倾低着头,扭捏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欲言又止,不知所措。

    “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那个。。。。”,其实我想说“我还以为嫦娥下凡,林黛玉转世呢”。

    黄琳现在的样子确实很美,很漂亮,可我不敢再有多余的心情去欣赏,昨天那些突来的惊吓已经让自己六神无主、淬不及防。

    “怎么?不好看吗?你以为是哪个?”,黄琳走过来,扯着袖子问我。

    “没什么,很好看,很漂亮”,其实面对这样的美景佳人,我应该用饱尝享受的瞪眼去品味的,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只有害怕,没有丁点吸引和兴趣。

    “懂不懂欣赏啊,什么叫‘很好看,很漂亮’?太一般,太土气,重说一个”

    “我晕,美丽大方不好吗?怎么土了?难道你喜欢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啊!”

    “恩,这个不错,本小姐喜欢!呣啊”

    黄琳很突然上前在我的左边亲了一口,我惊得像触电似的从床上蹦了起来。慌张!太突然!我的心在加速跳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为什么会是这样,不可能啊,前几天我和她紧紧抱在一起都是平静如昔,坦然自若。为什么现在却是。。。,田宇,你真的喜欢上她了?田心怎么办?难道你不喜欢她了,你不是说只爱她一个人吗?

    “哈哈,怎么激动成这样。要淡定,淡定,小伙子,就是本姑娘高兴而已,和你闹着玩的”,黄琳现在的样子和刚才朦胧睡眼中的判若两人,这才是真实的她,我希望她一直能这样,因为我害怕自己真的会不能自拔。

    “呵呵,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或许我应该告诉她自己很镇定,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假装作秀,体验意外而已。

    我被打败了,面对黄琳这些突如其来的举动,我除了害怕只有害怕。昨天是剧情似的步步引入,今天大清早演变成直截了当的美色引诱,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连英雄都这样,更何况我这样的呆子,看来这一关我是真的过不去了。

    “中午我们去哪里,还去城里看你妈妈?”,真不知她妈妈是真病还是装病,反正我不想再去那里。我担心自己如果再去一次,没准一会回来,连自己后半辈子的生活都被她妈妈给计划好了。

    “今天不去了,明天再去。今天我大姐一家人在那里,我不想见到他们。一会儿带你出去玩,想去哪?说!”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你不想去,我更不想去。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要不就在你们寨子里逛逛得了。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傣族村寨呢,以前只是听说,现在终于可以亲自感受一番了”

    “是想大饱眼福吧!是不是想看傣家少女洗头?顺便在路上瞄瞄那些婀娜的美女们一边挑木桶一边打着纱伞的优美啊?”,黄琳边说着,脸上摆出一副坏笑,阴险的样子。

    “是怎么的,不是又怎么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古人云,读书人,你就得学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把?放着现成的美丽不欣赏,那还不白瞎这对珠子了,哈哈”

    “知道!知道你是读书人,知道你厉害。真能装!”

    “哈哈,那赶紧走吧,再迟点儿,没准傣家阿妹们都回家做饭了”

    “急什么,赶着投胎呀,先吃饭!”,黄琳白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来。

    村子里的景色真的很美,绿色的四周活像原始森林一般,一会儿是橡胶林、一会儿又变成香蕉林,远处还有一片片的茶山。我被路边一处茂密的竹林吸引住了,拉着黄琳冲了进去。

    密密匝匝的竹林摇曳着漫天翠色,幽静的小径通往山上的橡胶林地。倘徉其间,感受到的是超脱于尘世以外的静谧。偶尔一两声虫鸣鸟叫,伴随着潺潺流水声,让人忘了这山林以外的世界。竹林在微风中摇曳着娇柔的身体,细长的竹叶,在金秋的天空中轻歌曼舞。参天的竹梢顶端,绿叶交错相叠,构成一个由绿色覆盖的林冠。太阳透过浓密的林冠缝隙穿落下来,那些光让林中的绿色愈发明亮清晰、变幻万千。一股股清风吹过,发出飒飒的声音,你能听道那是一种生命的活力。

    “诶,奇怪!现在怎么还有这么绿的竹子,这不都是秋天了嘛”,我扭头问黄琳。

    “怎么没有,每年都是这样的嘛,难道你不知道?是不是云南人嘛”

    “哦,原来是这样。嗯,好像差不多,我家那边也是这样的”

    “陶醉了吧,还是脑子进水了?连自己家什么样都不知道,我看再让你在昆明呆上几年,八成你回家之后立马变成村里的火星人。呵呵。。。。”

    黄琳捂着嘴站在那里笑,这样的笑好像出现在那天,清晰,纯净,美丽。。。。。

    她穿筒裙的样子真的很美,粉红色的鲜艳,出现在这清澈的绿色之中,宛如从这里突然生长出一株玫瑰一般,绚彩清楚,醒目无比。我想起王安石《石榴》中有这么一句“万绿丛中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须多”。对!只需那一点,足以引起所有目光的留驻。筛撒下的阳光停落在她的身上,让那本就明亮的色彩愈发强烈得蛰人眼花。

    我呆了,痴痴地站在那里望着她。长发随风轻轻飘起,轻盈软美的姿态迷人灼眼,婀娜的曲线自然一直画到木屐,那是一双小巧清秀的脚,脚趾上涂着粉红的指甲油。如果说灼眼的美丽让人感动遥不可及,可那双清楚秀气的脚又告诉我她近在咫尺。我慢慢地走了过去,靠近她,轻轻托起那羞涩的腮红,一双晶莹转动的双眸向外凝视着,两片薄唇镶在洁白的美玉之中,没有任何装饰,清淡但又红艳如火。

    完美无瑕,清澈纯净,精致玲珑,纤小夺目,玉貌朱颜、冰肌玉肤,我疯了,不知道脑海里何以蹦出如此之多的堆砌;我醉了,极力地把自己所有的全部遐想释放了出来,久久不想抹去;我入迷了,沉醉的目光始终焦距在那里,不愿挪开。

    我将时间凝聚在这千分之一秒,停顿下来,静溢的刹那把所有的美丽紧握在手中。当我微微低下头时只看见那双凝视的灵动已经闭起,我痴了,不记得自己,分不清真假,忘记了周围其他的存在,我想要这份美丽。我沸腾了,高喊着,猛然间,急促地,朝那片翘起的莺唇贴了过去。。。。

    今天该去看她妈妈了,但愿一会她们娘俩不会再谈起我和黄琳以后的事,不过我想这是不可能的,难为天下父母心,作母亲的怎么可能不考虑自己女儿的将来呢?

    “有个事,不知道方便问不?”,在进城的路上,我突然对黄琳说道。

    “有话说,有屁放,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那天你怎么对你老爸那样,你不能那样做,让外人看着不好,起码会觉得你很没家教,我们都应该学会孝敬父母”

    “孝敬父母我比你懂,别自以为长辈高人,老气横生给我讲家教,说大道理,我家教比你好!”

    “说什么呢,这不是为你好吗,好心当驴肝肺!”,我对她这种蛮横无理是又怕有恨,心想要是以后真的讨这样的回家做老婆,以她现在这脾气,三天不出一准被老妈扫地出门。

    “什么为我好,不知道别乱说!我现在心情不好,一下好啦给你说”

    女人的心情真是犹如天上的太阳一般,飘忽不定,说变就变。一会儿是阳光明媚,一下子又变为闭眼乌云。看吧,这牛脾气又上来了,看来我还是赶紧闭嘴为好。

    “阿妈,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好多了,刚才护士还说我这两天精神特别好,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啊,太好啦”,黄琳高兴得跳起来,她又扑到妈妈的怀里。

    “刚才护士还夸你呢,说你在昆明有工作,又找了一个大学生”,母女俩贴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一边说还一边看看杵在跟前的我。

    女人天生喜欢说悄悄话,她们喜欢八卦,喜欢扎堆,喜欢到处吹嘘炫耀,喜欢逢人就啰哩叭嗦。这是她们的天性,就像男人喜欢抽烟,喜欢流浪一样。即便是身为母亲,年过青春的女人也是这样,要不然世上怎么会出现那么多伶牙利嘴,三寸不烂之舌呢。我敢说,天底下百分之八十的谣言都是在这样的悄悄话中造谣产生,然后流传扩散的。

    “昨天我让你姐去找人问日子了,她说过年那段时间都好,选哪天都行。对了,小田,你生辰八字是多少?我刚好有时间给你们算算”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回去要问我老妈吧”,又来了,无尽的盘查,审问,好奇,引诱。

    我推搪说自己出去上厕所离开了房间,因为我担心会有越来越多无聊的询问,无聊的问题。两个女人一台戏,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是躲远些吧,瞎掺和什么啊。

    走出病房,我一个人坐在附近休息的长凳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忙碌的白衣背影,还有一张张沮丧,颓废的病怏。

    “田宇你个二百五,你完蛋了!昨天怎么就那么经不住引诱?色欲人,色诱人,色误人呐!现在没得说了吧,嘴也亲了,人也抱了,你还想怎么样?如果你现在还敢说自己喜欢别人,不打算和黄琳结婚,那你真的是该下油锅,该凌迟,受尽千刀万剐。命!这都是命!”,我坐着,满脑子除了自责再不敢妄想有其他。

    人家都已经在偷偷摸摸开始选日子了,你还能怎样。哎!娶就娶吧,不就是结婚讨媳妇嘛,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多啦去了!

    “其实论漂亮黄琳可以略胜过田心一点点,呵呵。。。。”,我苦笑着对自己说,我不知道这是在高兴黄琳的美丽还是在残忍地背叛、欺骗田心。。。。。

    “田宇!田宇!呜呜。。。。。”,黄琳突然一个人哭着跑了过来。

    “怎么了,哭什么?出什么事了,别哭,别哭,快告诉我”,可能要出事了,不然她不会这么伤心的。难道她妈妈不同意结婚的事,刚才不是还一脸喜气地问这问那吗?这是好事情啊!哭什么,我应该畅快地张口大笑。哈哈。。。。

    “我妈妈,我妈妈,她。。。。,呜呜。。。。”

    “你妈妈怎么啦,她不同意你结婚的事情吗?”,其实我想说,你妈妈不同意算了,正好大家开心。

    “不是,我妈妈,她,她快不行了!呜呜。。。。。”

    “什么!刚才不是还好的吗?快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所震惊,本就烦乱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一棒给打懵过去。我不敢相信她说的话,这会不会又是陷阱?

    黄琳妈妈被送进了急救室,这是真的!不是玩笑,也不是演戏,更不是陷阱。墙上的警告灯刺眼地亮着,红色!一灿灿的!

    “赶快通知你爸他们,让他们赶紧过来!”

    黄琳扑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点了点头。“急救室”,红色的警报灯仿佛就是决断生死的最后信号。如果它变为蓝色那将是皆大欢喜一切平息,可一旦它熄灭或者是一直红在那里,那将是意味着里面那个垂危的生命即将流逝或者正在流逝。我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更不知道亲人离开的那种悲痛欲绝。

    我呆呆地站着,用足够的气力支撑着自己,安慰着黄琳。她的眼泪已经淋湿了我的衣服,一股股地流下来。墙上的灯还是依旧刺眼,可我一直都是望着它。我期盼着,等待着,也许再过一会儿它就会变回温暖的蓝色,然后封闭的那闪门被推开,走出来一张平安的笑脸,一位慈祥的母亲,一份幸福的喜悦。

    墙上的秒针在紧张而平稳地行走着,时间承载着亲人的泪水,美好的期盼,也承载着对生命的选择。每一分,每一秒,滴答!滴答!滴答地流淌过去。。。。。

    “琳子,怎么样?你妈妈怎么样?”,她爸爸来了,是一路跑来的,整个人已经汗流全身,大喘吁吁,脸上流着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怎么样!怎么样!是你!是你害死我妈妈的!两年前你害死了我哥哥!现在你又害死我妈妈!你是克星!你是罪人!都没了,我的亲人都没了。呜呜。。。,都是因为你!是你!是你造成的!啊。。。。。”,黄琳发疯似的撕咬向爸爸,看得出她对那个男人已经恨之入骨,想要他马上离开自己。

    “二姐,你疯了!在这里乱说什么!妈妈还没死呢!你在咒她!你在咒她,你知道吗?”,三妹走上来,一边哭一边扯开黄琳。

    “吵什么!这里是医院!”,有人在走廊里训道。

    吵闹停止了,所有人站在那里,没再相互说一句话,只有眼泪,只有悲伤,只有哭泣。。。。

    我搀着黄琳走了出来,因为我担心在那里她一会儿还会控制不住自己。

    “别哭了,现在只有等。你妈妈一会儿就平安出来了,刚才你们俩不是还说说笑笑的嘛。好啦,好啦,没事的。”一想到她妈妈刚才那满脸喜气的神情我就敢断定肯定没事,不一会儿准能平安走出来,她还要和女儿在一起悄悄地谈论结婚的事情呢。

    “你不该那样对你爸,你没看他慌慌忙忙跑来的样子,全身都湿透了”

    “你不知道他不配做我爸,他也不是我爸,我爸爸好几年前就死了。他!永远都不是,也不可能是!”

    “什么话,越说越不像话!别乱说好不好,什么好几年前,你爸爸不就在里面吗?”

    “呜呜。。。,我没乱说,我爸爸在我十岁那年就死掉了,他是为了救我,要是那天我不是独自一个人在家做饭他是不可能死的。呜呜。。。”,黄琳回想起死去的爸爸,哭的愈发伤心起来。

    原来现在这人的确不是黄琳的爸爸,不!应该说那不是她的亲身爸爸。她和妈妈还有哥哥是改嫁过来的,就在亲身爸爸死后的第五年,他们三人一起走进现在的那家人,和里面的三个人在一起组成了新的家。 

    哥哥是在两年前去世的,那天正好是他参军复原回家后的第三天。那时家里有辆三轮港田,她现在的爸爸骑着每天奔走在城里载人拉客,以此来维持整个家的开销。有一天爸爸生病了,可他说前一天已经答应好给别人拉货的,哥哥一听,坚持说自己去,全家人都没能拦住。结果哥哥开着港田走后就再也没能回来,他在拉货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当场死去。

    在黄琳的记忆中哥哥的死全是因为爸爸。如果他不生病,如果他那天直接告诉人家说自己不去了,如果那天她能拉住哥哥,那哥哥就不会离开自己,离开他们。

    在亲身爸爸死去的那些年里,是哥哥在工地上每天给人扛水泥挣钱供她念完中学的。哥哥常说爸爸不在了,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定要让妈妈和妹妹过上好日子。哥哥常在学校门口接她放学回家,背着她走在回家的田埂上,这时她总会很高兴地告诉哥哥说今天学了什么,老师夸她美术好,有唱歌的天赋。哥哥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夸小琳子天生聪明,美丽漂亮。

    黄琳对我说这些时,又回想起哥哥来,嘴边不时露出甜美的回忆,可一想到哥哥的离去,她立刻又伤心起来。听完这些,我也难过起来,紧紧地抱住她。她才19岁,这正是青春年少,豆蔻年华的开始。就好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一样,她应该得到更多的呵护,获得更多的雨露,吸收更多的土壤,然后慢慢地在某个清晨生长开来,聚集全身的力量,打开自己全部的期待,绽放出所有的美丽、梦想。在这个季节里,她应该鲜艳夺目,光彩照人,那是一种当别人走过时总是流连徘徊、驻足欣赏的美丽。

    “二姐,妈妈让你们过去”,三妹跑过来喊道,她哭得愈发伤心,急救结束了,不过看来结果不太好。

    “怎么样?妈妈抢救过来没?”,黄琳止住眼泪焦急地问妹妹。

    “赶紧走!别问了”,我扶起黄琳,跑回病房来。

    黄琳妈妈出来了,静静地躺床上,喜气的笑容已经变成苍白无血,嘴唇是褐紫色,鼻孔里呼吸着微弱的气流,整个人一下子瘦了很多,几乎所有的肌肉都消失无影,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盖在脸上,嘴微微地颤抖着,她还有个心愿没完成。

    “妈妈,你想说什么?大声点,琳琳听着,小琳琳在这里,呜呜。。。。,妈妈,妈妈。。。。”,妈妈摸着女儿的头,一边指着右手握住的全家福,那是全家唯一的一张,哥哥去参军的那年拍的。

    “你想哥哥了吗?”,黄琳急忙问道,妈妈没点头。

    “你想爸爸了吗?”,黄琳又问道,妈妈也没点头。

    “是想姐姐吗?她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三妹问道,妈妈还是没点头。

    “孩子他妈,我们全家人都在这儿的,你想说什么?”

    “你想再照张全家福?”

    “你想。。。。”

    在场的所有人,所有可以知道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可都不是,她妈妈始终都是指向那张全家福,嘴边微微动着,声音很小,几乎没有。

    “可能她想回家吧”,我突然想起一本书上说,几乎百分之百的人都希望自己临死前能躺在家里,因为在那里他可以感受到家的温暖,躺在自己的床上,抹着熟悉的四周,望着身边的亲人,握紧他们的手,然后留下自己最后的寄托。

    “妈妈,你是想回家吗?是吗?”,黄琳妈妈眼睛闭一下,全家福被放了下来。

    汽车朝家的方向一路飞奔着,音响里播放着那首感伤的《回家》,“我还不明白,为什麽离开了我,我每天晚上在这里,那里也不想去,可是我好爱你,我觉得我会离不开你。。。。闭上眼不再留恋,你却一遍又一遍,出现在想你的夜。。。。回家,回家,我需要你,回家,回家,马上来我的身边。。。。永远永远别说分手,而你又怎么能够,就这样的放手,一去不再回头。。。。。”

    黄琳说这是妈妈最喜欢的一首歌,哥哥参军没回家过年那几年她常听,琳琳没回家过年的那一年她也在听。每一次,每一回,妈妈都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在想哥哥,在想琳琳,想他们回家,想他们和自己坐在一起。。。。

    “妈妈,你醒醒,小琳琳在这儿,小琳琳在这儿。我是小琳琳啊,你不要小琳琳了吗?妈妈,妈妈,呜呜。。。。。”

    妈妈一直醒着,她没有睡去,她在看见儿子站在面前,一身整齐军装,肩上打着背包,头上戴着威武的军帽,“敬礼!”,儿子铿锵有力地朝母亲喊道。妈妈看见了,看见了,她一直醒着,她没有睡去。

    “我不知道你前几天的说话算不算是演戏,可不管怎样如何,我想让你妈妈可以安心离去。等一会儿回到家,我想让你妈妈看见我们俩结婚的样子”,我探过头,低声对着黄琳说道。

    黄琳猛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谢谢你,田宇!”。

    我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在一旁的爸爸,他看着我,也点了点头。

    我们的婚礼开始了,这或许是自己想出的一个荒诞可笑决定。为了这位母亲,为了她可以在临别前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儿幸福,让她知道在自己离去之后会有另一个人来照顾女儿。我决定了,不是一时的冲动发热,而是对离别前的一个告慰,是一位母亲的托付。

    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爱情,找到了自己珍爱的伴侣。她知道自己可以放手了,不需要再为女儿担心。女儿不会孤苦伶仃,女儿不会无依无靠,女儿不会受到委屈,女儿不会被人欺负。

    女儿结婚了。。。。。

    女儿有丈夫了。。。。

    女儿有家了。。。。

    在不久的将来女儿也要成为孩子的母亲,牵着她心爱的孩子,依偎在家人温暖的怀中,一直到白头偕老,永不分开。

    黄琳妈妈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眼睛发出了明亮的嘱托,苍白的嘴边流露着甜蜜的祝福。在她内心深处千万次地祈祷着:祝女儿一生平安、健康、快乐!祝女婿一生平安、健康、快乐!祝他们的爱情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我牵着黄琳的手,紧握地和妈妈握在一起。她笑了,一滴眼泪从眼角边流淌出来。

    “妈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好小琳琳的!”

    (未完待续。。。。。。。。。。)

    【申明:故事中的情节纯属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注:本人文章均为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刀光剑影201001204写于深圳。)


 

posted on 2010-12-05 12:29  刀光剑影  阅读(1669)  评论(8编辑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