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说他五一在岷山饭店摆酒,让我帮着张罗酒席和车队,我问按
什么规格来,他牛逼了一把,“酒席五十桌,每桌2000块,车至少二十
辆,最差都要凌志。”我说装逼犯,你有钱烧的?他嘿嘿地笑,说他这
辈子只打算结这一次婚,所以一定要“华贵庄重,让世人侧目”。其实
李良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不是简单的一句“庸俗”所能评价的。我
甚至怀疑他知道我叶梅的事,打胎那天,他莫名其妙地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问他在哪里,他说正带着叶梅逛街呢。我几乎冲口而出就说他撒谎
,心想你骗鬼啊,叶梅正躺在手术台上哼唧呢。李良嘻嘻地笑了几声,
支吾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打完胎后我跟叶梅说起这事,她说:“李良
的鬼心眼比谁都多,就你娃是个蠢猪。”
那天晚上的叶梅极其疯狂,让我有种被强奸的感觉。窗外风雨大作
,叶梅散乱着头发横跨在我身上,双手粗暴地撕扯我的头发,我说你轻
一点行不行,她咬牙切齿地回答,“日你妈,不行!”我没想到这个斯
文娴静的姑娘身上会蕴藏着这么惊人的力量,象一头死了崽子的母狼一
样,一口一口撕咬着我的身体,让我心胆俱裂。
云收雨歇的时候叶梅突然仆在我身上号啕大哭,她的头发柔顺飘逸
,她的肌肤凝滑如脂,泪水一滴滴落到我的脸上,冰凉苦涩,让我记起
许多往事。心中有愧疚、有怜惜、有一些说不清的柔情蜜意,我静静地
躺着,直到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拍拍她的屁股,说骚婆娘该起来了
吧,叶梅顺从地起身下床,穿戴整齐,在镜前作了一个无声的美丽笑容
,然后推门而出,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回成都的路上我买了两只土鸡,对叶梅说回家好好补一补,叶梅的
眼睛里有一些感动。我发现自己最近有一些变化,知道怎样体贴人了,
可能是自己变老了的缘故吧,我想。在温柔的音乐声中,叶梅象个孩子
一样沉沉睡去。
回到家六点多了,我问赵悦:“新开的那家火锅店叫什么名字?我
们晚上一起去吃。”赵悦很惊奇地问你今天不用应酬啊,我说不应酬不
应酬,今天一心一意地陪老婆。她笑了一下,说可惜今天我要出去应酬
。说完背起皮包,穿上高跟鞋,咯噔咯噔地下楼了。
我一个人在家里越呆越郁闷,还有点不被重视的恼火。电视遥控器
快被我按烂了,啤酒也喝下去两瓶,我终于忍不住给赵悦打电话,问她
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你先睡吧,我还要过一段时间。听得我无名火起,
拔通了李良的手机,约他去洞洞舞厅跳舞,李良说烂人,你能不能有点
高尚的追求?然后听见他跟别人说:“龟儿子要去洞洞舞厅。”我估计
那肯定是叶梅。
洞洞舞厅是成都一个著名去处,原来是革命年代的人防工程,改革
开放后,一部分改作地下商场,另一部分根据成都的美女优势开了几十
家歌舞厅,说是舞厅,但我从来没在哪儿见过正经跳舞的,一般都是挑
一个姑娘搂在怀里,一边摩摩擦擦一边上下其手。一曲终了后给5块、10
块钱小费,就算交易完毕。如果感到满意,可以进一步洽谈价格,根据
我的经验,带出来的可能性是80%。
我刚走进舞厅,一个跟我有过一夜姻缘的高个子姑娘就迎了上来,
说好久不见你了哦,我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哥哥今天不跳舞,就看看。
她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被一个胖子搂在怀里,两个人象缥胶一样
粘在一起,姑娘的腰肢不停摆动,用耻骨有节奏地摩擦胖子的裤裆,胖
子叭达着嘴,双只猪蹄一样的肥手上下乱摸,那姑娘向我无可奈何地笑
笑。我突然记起这姑娘背上有一块巨大的黑斑,十分吓人,顿时没了胃
口。这时正是黑灯时间,舞厅中鬼影绰绰,暗无天日,我的眼睛一时适
应不过来,象瞎子一样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旁边有个人轻轻拉了我一下
,说过来坐。我循声坐过去,黑暗里一张脸渐渐浮现,我的油条情人正
在对我微笑。
李良毕业后在我家借住了半个月,后来就到锣锅巷租房子住,我在
家里住得气闷,于是搬来和他同住。巷口有一家小吃店,我就在那里遇
见了油条情人,她那时刚从农村出来,穿一件碎花的上衣,七月天都把
扣子扣得严严的,全神贯注地对付锅里翻腾的油条。我问她,“你不热
啊?”她的脸一下子红了,神情羞涩,让我想起了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湖南的丁冬冬。毕业前夜我和丁冬冬在假山背后拥抱长吻,我悄悄地解
开了她的乳罩,丁冬冬沉迷地哼哼着,正当我准备进一步行动时,她忽
然清醒过来,喊了三声“我不!”红着脸逃回宿舍去了。这成为我大学
时代的三大遗憾之一,另外两件,一是四级连考三次都没过,最倒霉那
次只差半分;二是承包学校的录像厅,半夜里放黄色录像被保卫处抓获
,发财梦就此破灭。
油条情人似乎一开始就对我有意思,挑给我的油条总是又大又肥,
让李良十分吃醋。我背着李良去挑逗了她几次,她总是笑嘻嘻的,不点
头也不发火,让我十分着迷。后来有一天她问我能不能帮她租一套房子
,我欣喜若狂,连说没问题。就在她搬家的那一天,我用近乎强奸的方
式进入了她,她不叫也不喊,就是不停挣扎,抓得我满身是伤。事毕之
后我突然害怕起来,垂头丧气地说:“你去报案吧。”她一言不发,过
了一会拉拉我的手,说你再来吧,这次轻一点,“疼。”
油条情人跟我同居了三个月,每天洗衣做饭,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
净,看见我回来就红着脸笑。那段岁月平静如镜,我每天上班下班,看
看电视做做爱,后来想想,那大概是我一生中离幸福最近的日子。有一
次因为她吃了一瓣大蒜,我把她骂哭了,这是那段岁月里最深的记忆。
赵悦来成都前。我对她说我女朋友要来了,我们分手吧。她怔了怔,眼
泪刷地流了下来,我说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不出声,就是无声地流
泪,哭了整整一夜,劝也劝不住,搞得我也很心酸。天快亮时她擦干眼
泪,亲了亲我的脸,说陈重你给我些钱吧,我要去打胎。
我承认自己不是个负责的男人,我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分手之后
,她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怕赵悦起疑心,听都不听就直接挂掉,没想
今天能在这里遇见她。
她说:“你跳舞吗?我不收你的钱。”
我心一阵揪痛,鼻子酸酸的。眼前的男男女女互相紧箍着,用各位
恶心的姿势互相顶擦,一只只奇形怪状的手在女人身上胡乱揉搓,我第
一次觉得这里是如此肮脏。我转过头,看着这个曾经那么单纯的姑娘,
她被这些男人抱在怀里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想起我吗?
我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她低下头小声说,为了钱呗,还能为什么
。我说:“你不是要回家吗?”分手的那天,我问她将来怎么办,她说
打完胎就回家,再也不出来了。
舞厅里人越来越多,几个家伙伸手过来拉她,都被她拒绝了。她靠
在我肩上,叹了口气说我不想下田,我吃不了苦,现在当农民也挺难的
。
她的手柔软光滑,我还记得刚认识她时,她手上有一些硬茧,摸起
来十分粗糙,是什么让这个单纯质朴的姑娘成了一个舞女,甚至是一个
妓女?在那间阴暗龌龊的舞厅里,我想,是我,是这个城市,还是生活
本身?
舞会散场了,我拿出1000块钱来给她,她激烈地拒绝。我说那好吧
,我送你回家,她笑笑说不用了,我和男朋友一起住,不太方便。我问
她男朋友是作什么的,她说:“他在工地上打工。”停了一停,她象是
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说:“他知道我在这里。”
我打开车门,听见她在背后叫我,说陈重,我回过头来,看见她眼
中泪光闪烁。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想起我,就给我打个传呼吧。
”
(六)
星期一开早会,董胖子在会上反复强调要职业化,“穿职业装,讲
职业话,用职业思维。”讲到激动处手舞之足蹈之,一身肥肉抖抖。我
坐在他旁边皱着眉头抽烟,想人为什么一当了官就变得道貌岸然?去年
七月份胖子跟我一起应酬客户,在夜总会里叫了几个小姐,他那天的表
现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蹂躏”。看那阵势,要
不是我们坐在旁边,他吃了那个小姐的可能性都有。该小姐先是微笑、
接着闪躲、推拒,最后竟然发出非人的声音,十分恐怖。更可气的是,
他除了百般蹂躏他自己的,还不停骚扰我的那个,问人家是真胸还是假
胸,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问完了还非要检验检验。要给小费了,这厮就
开始粘乎,把小姐叫到门口讨价还价,“你不是只为了钱吧?…咱俩耍
得这么好,”接着听见他义正词严地谴责:“你怎么能这样?庸俗庸俗
!…我这里就100块钱,你要不要?不要算了…哎你掏我钱包干什么?”
听得那个叫赵大江的客户怒火万丈,拿出一叠钞票走了出去,说小姐辛
苦了,100块还回去,这些你收下。董胖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第二天得
意洋洋地跟我说:“出来玩,要少花钱多揩油,陈重你要跟我学学才行
。”我连连说你道行深我学不了,心想人可以风流,也可以偶尔下流,
但怎么能象你那么下作。“下作”一词是跟赵大江学的,第二天他打电
话来评董胖子曰:“操他个妈的,没见过那么下作的!”他是东北人,
性格爽朗得很。
董胖子讲完了,象毛大爷一样挥了挥肥手,问我,“陈经理有没有
什么要说的?”我心想说就说,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水平。站起来清
了清嗓子,说董总的意见我非常赞成,职业化的问题,说到底就是怎样
完成自己职责的问题,职业装、职业用语,都是职业化的外在要求,更
关键的是看你的业绩。“完不成销售任务,”我把脸转向销售部的员工
,“就算你天天西装革履、打着官腔,我也只当你是个瓜娃子!”回头
看见董胖子的脸铁青着,象一只沤烂了的大茄子。
快下班时会计找到我,说我上周报销的促销费用有问题,因为没有
加油站的确认函,所以不能报销。这次促销活动是我联系四川石油公司
一起搞的,只要在川石油的加油站加油500公升,就可以到我们修车厂免
费做一次汽车保养,保养费用由川石油结算。一个月下来,光是保养业
务就做了20几万,可以算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我填了一张18000多元的报
销单,其中有3000多的花头,就象我在酒吧听过的一首歌里唱的:我的
贡献很大,我的收入很少,每天贪点小便宜,偷偷地搞一搞。这世界永
远那么不公平,你用才智换来的金钱,只有那么一点点是属于你的,大
部分都给了我那个永不见面的老板。所以我经常会从业务中捞一点好处
,我相信高尚来自于衣食无忧,比如让李良来干我的活儿,他一定不会
象我这么贼眉鼠眼的。
我跟会计吹胡子瞪眼,说加油站都是人家川石油的,我凭什么让人
家确认?会计赔着笑,连连说这是董总的意思,您还是去找董总商量吧
。我奋然而起,一把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把报销单摔在桌上,说董
总,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干了?董胖子跟我打官腔,说陈
重不要急嘛,我都是按公司制度办事。我说少鸡巴跟我扯,你就说这活
动还搞不搞了吧,不搞我马上就给川石油打电话。胖子犹豫了半天,最
后悻悻地在报销单上签了字。
把钱领出来后我给赵悦打电话,说请她到锦江宾馆吃刺生,赵悦“
哇”了一声,说不用那么奢侈吧。她一直都很节俭,一顿饭超过100块就
会心疼,我上次花700元买的黛安芬,她居然一直都舍不得穿。心情好的
时候我会批评她:“你也算是白领阶层了,怎么还跟个柴火妞一样?”
她多半会笑笑,说我哪算白领,最多算白领的家属。
下班后我到楼下花店买了一大束红玫瑰,368元,卖花的小姑娘笑得
脸都烂了。我在卡上写道:“老婆,你长胖一点会更好看,所以,吃吧
吃吧。”小姑娘抿着嘴笑,我问她:“我对老婆好吧?”她说好感动啊
,我将来找老公就要找这样的。这话说得我心里痒酥酥的。
我捧着一大蓬鲜花趾高气昂地走进锦江宾馆,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我挑了一张靠窗的两人台,坐下来给赵悦发了个短信息:夫已到,速来
吃。这是我们两口子床上的暗号,一般情况下都是我问她:“想不想吃
?”她点点头,然后我就问她怎么吃,可选的吃法很多,有正吃、倒吃
、背后偷吃,遗憾的是她从来不肯跟我“口吃”。我在心里想着赵悦看
完短信后欲笑不笑的小样儿,zhuai句文叫“浅靥轻笑,情难自已”,就
觉得身体有点膨胀。赵大江上次送了我两颗伟哥,我想今天晚上是不是
有必要服用一颗。
五星级宾馆的服务就是好,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茶就添了四次,
我坐不住了,打电话给赵悦,问她怎么还没到,赵悦的声音在电话里听
起来十分遥远:“我晚上有点事,过不来,你自己吃吧。”我的脸马上
阴了下来,说我们不是约好的吗,赵悦象外交官一样地表示抱歉:“真
的有事走不开,下次吧。”我大怒,“你怎么整天跟个事儿逼似的,什
么他妈的事那么重要?!”赵悦也开始不逊,“你才是事儿逼!不就是
一顿饭吗?我就是不去,怎么了?!”说完砰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气死了,在心里怒骂“操他妈的”,把手机重重地摔到地上。服
务员眼明手快,帮我捡起来,说先生您的手机掉了。看着她乏善可陈的
脸,我心里涌起一阵悲哀。要是赵悦也这么善解人意该多好啊。我把卡
从花丛里拿出来,恨恨地撕碎,心想让你吃,让你吃!然后站起来大步
朝外走。服务员在背后叫我:“先生,您的花。”我转过身对她笑笑,
说送给你了,看着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七)
我想我应该好好和赵悦谈谈了。近一个时期,我们俩总是在吵,为
了一顿饭、一句话、一个眼神,一吵起来就收不住,互相揭疮疤揭得鲜
血淋漓,气极了我甚至想跟她比武。赵悦有个爱总结的毛病,每次吵完
之后都要把责任划清楚,你哪句话说得不对,因为你说了什么所以我又
说了什么等等。所以每次大吵过后总会跟上一小吵。我说咱们俩快赶上
曹操对关老爷了,三日一大吵,五日一小吵。她也气得笑。
从锦江宾馆出来,我沿着府南河走了很久,河水中光影闪烁,旁边
不时有情侣牵手走过,低低的耳语,轻轻的笑声,让我很伤感。赵悦刚
和我谈恋爱时非常温柔,替我把一切都张罗得妥妥贴贴的。我们经常在
晚饭后携手散步,小树林里、山坡上、礼堂背后的草坪,都有我们笑过
哭过的印迹。有一次我发高烧,她连续在校医院陪了我两天,连眼都没
合过,结果我高烧退了,她却一头撞在墙上,困的。一想起这些我就心
酸,我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感情,为什么会走到今天?春节前有一次
吵得特别厉害,整栋楼都被我们吵醒。我向她郑重建议:“算了,别说
那么多了,我们离婚吧。”她说好好好,明天就去民政局。天一亮两个
人就后悔了,我问她:“还去民政局吗?”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头扑进我怀里,用粉拳捶着我的胸膛,“呜呜呜----我还是舍不
得---呜呜呜”。
回家后我给自己泡了壶茶,开始盘算怎么做赵悦的思想工作。首先
我应该向她承认错误,在心里设计台词:“是我不对,我不该发脾气。
你说的对,不就是一顿饭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还可以给你打
包嘛。”顺便说说花的事,想到这里有点心疼那300多块钱。赵悦听了肯
定感动,然后我就应该趁热打铁,提出本次访谈的主题:宽容、克制、
理解。在策略上,以攻心为主,重点进行鼓励表扬,捎带着来点批评教
育,不到紧要关头决不瞪眼骂娘。
为了烘托气氛,加强说服力,我翻阅了我们婚恋的全部资料:我97
年送给她的青纱,她98年织给我的围巾、一副带钥匙的手铐,那是我们
在青海湖旅游时买的,此后的很多个夜里,赵悦都要把我铐在身边才肯
睡。此外还有23封信、16张贺卡、两大摞照片。她把我所有的诗都抄在
一个黑皮本子上,取名叫《黑夜的放逐》,并在扉页上题辞:你爱读书
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记忆里有一个细节异常清晰,我看见她抬起
头来,目光清澈,神情庄严,微带伤感地说:“就算你将来不要我了,
也要把这个本子留下。”
那天晚上赵悦一直没回来。我等到三点多,撑不住了,怀着一腔幽
怨睡去。醒来后听见楼上在放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
往前一步是黄昏
退後一步是人生
……
浮浮沉沉往事浮上来
回忆回来你已不在
……
万千思绪被忽然勾起,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哽咽着跑到卫生间
,看见自己在镜子里泪流满面,分外美丽。
公司这个月的销售有点问题,比去年同期下滑了17%以上。我接到
报表后非常吃惊。我们一直是川渝市场的霸主。尤其是车用油方面,几
乎无人可与争锋。我曾经跟王大头吹牛,说如果我们停业三个月,四川
至少有10万辆车动不了。王大头无比景仰,说你娃牛逼透了,我封你当
车神好不好?
我把销售部的员工召集起来分析原因、研究对策,大家你一言我一
语讨论了半天,我渐渐有了主意,站起来讲我的方案:1、针对新崛起的
“兰飞”品牌,召开大规模的订货会,全面挤占经销商资金;2、针对全
川所有的汽修厂,制订一系列促销计划,疏通销售的终端环节;3、加大
广告力度,在川台、有线台和广播电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广告轰炸,实
施立体化的销售战略。我让赵燕在下班前整理出会议决议上报总公司,
她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报董总签署意见?”我横了她一眼,骂了一
句粗话:“他懂个棰子!”然后宣布散会。出门后还在怪赵燕不懂事,
心想我做出的成绩凭让么让别人领功?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董胖子耳朵里,他气鼓鼓地来找我,象只癞蛤蟆
一样吹了半天气泡,说你也太不尊重我了吧,讲这种话。我点上一棵娇
子,吐了口烟,说董总,您的专长是内勤管理,市场营销方面还是不要
干涉的好。他大怒,把赵燕叫进来,大声命令:“没我的签字,谁也不
许向总公司传递文件!”说完拂袖而去。赵燕问我怎么办,我说照传不
误,“天塌下来我顶着!”赵燕犹豫了半天,小声说你没必要和他搞得
这么僵,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
春节前“兰飞”车用油曾找过我,准备高薪把我挖过去,我当时苦
笑了一下,心想我倒是愿意跳槽,但欠公司的二十多万谁帮我还啊?
想起钱的事我就头疼,前任总经理是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除了好
色没别的毛病,对我言听计从,从来也不追究我欠款的问题。现在换上
了该死的董胖子,我们俩一进公司就开始明争暗斗,现在又搞得势成水
火,这厮一定不会轻饶了我,我要想点办法才行。
我给李良打电话,问他最近期货市场情况如何,他说形势很好,不
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仅仅一个月,他帐面就增加了20多万。我试探
着问,如果拿400万让他代炒,一个月能赚多少,电话里传来一陈噼哩啪
啦的声音,我估计是在按计算器,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说:“炒得好能
有100多万。”听得我怦然心动。
我这个职位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权力很大。每个月过手的货款至
少有一两千万,公司管理也不是很严格,开设个私人帐户,分期分批地
挪用一部分,神不知鬼不觉的,谁都不会发现。这点我和王大头的观点
一样,认为有资源而不去利用就是最大的浪费。钱啊,真是好东西,去
年泡了个漂亮的女大学生,身高1米68,前挺后撅,十分诱人。我送表、
送手机、送戈尔捷坤包,终于把她骗上了床。后来在仁和春天看见一套
3700多的宝姿连衣裙,她穿上试了一下,越发显得袅袅动人,缠着非让
我买。我一时手紧了一下,她就再也没理过我,前功尽弃很是可惜。我
当时就想,如果我有几百万,象你这样的小婊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跟王大头商量,他兜头就是一盆冷水,“你龟儿猪油蒙了心了嗦
?少给我打这种鬼主意!赚了当然好,要是赔了呢?你娃哭都来不及。
”我说我先投进去几万试试手气,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他说你自己拿
主意吧,最好回家跟赵悦商量商量,“她比你聪明多喽!”
(八)
20年前的成都没有这么多人,府南河也清澈得多。我住在水电厅大
院里,一放学就和一帮小混混搞在一起,疯打疯闹,一身泥水。我所有
的不良习惯都在那时养成,自私、冷漠、满嘴粗话。有一天玩到很晚才
回家,爸爸骂我,我桀傲不驯地回嘴:“你娃少管老子的事,你懂个棰
子你!”结果被狂扁,屁股疼了半个月。稍大一些就开始酗酒、看毛片
,在大街上尾随美女,为长成一头色狼作好了一切心理和生理准备。那
时李良也许正在眉山的农田里插秧,王大头躲在西安的某个角落里偷吃
羊肉,赵悦正为了父母吵架而哭哭啼啼。20年前的我们对生活一无所知
,但都会在某个时刻走进这座城市,走进生活的洪流里,快乐分享,忧
愁共担,聚成今生的因缘。
每次回家,都会觉得妈妈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她一生都为了父
亲和我们姐弟活着,从来羞于表达个人意见。我有时候会想,她一生中
有没有过外遇的念头?会不会曾象我一样,宁愿为了一时的快乐抛下一
切?老太太看见我进来,装作很恼火的样子,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我笑
嘻嘻地靠在她身边,说你儿子忙么,她说忙个屁忙,也没见你给我弄出
个孙子来。这也是我不愿意回家的原因,每次一回来就催着我弄孙子,
好象我是头百发百中的种牛一样。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和赵悦放弃避孕
快两年了,她的月经还是风调雨顺,从不爽约。在我妈的威逼下,我们
去金牛妇幼保健院检查了两次,结论是一切正常。第二次给我们检查的
是我妈原来的部下,她秘密传授给赵悦很多种受精方法,比如仰卧、深
吸、屁股垫高等等,回到家里赵悦就要求按科学方法吃我一次,吃得我
意兴阑珊,刚到半场就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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