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迷途
$ NOIP 2023 $ 后记
相逢
我的生日在 $ 11 $ 月, $ yz $ 的生日也在 $ 11 $ 月,我们互相买了生日礼物,但是 $ NOIP $ 已经谢幕,在马路对面眺望了许久的我终于没有看到他们学校的校服。游园不值了。
$ yz $ 是我的初中同学,第二任同桌,也许是因为原来的那个家伙太过抽象,更多是因为他和我一动一静恰好契合,因此成为了好朋友好伙伴。我们都学过编程。注意了吗,我说的是学过,因为从现在来看,那时的比赛,也许真的称不上是“竞赛”。在那个摇号作为学区保底的、一个年级有一千四百人的学校,只有我们两个算是有一些信息学基础的,也是有史以来的前两个,因为清潭唯二的两个 $ CSP $ 提高一等奖都是我拿的。在那样一个环境下,我们是知音了。
其实我们的关系也许还要微妙一些,在外人看来,我们形影不离,早上升国旗晚上收国旗,一起雨中做自己,一起笑,也许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是我初中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地走进他的生活,他有着自己的规律,而我保持着尊重和不干涉,我真的了解他吗?也许并没有,但他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可能只是两个人的酒逢知己吧。
于是我约他,在 $ NOIP $ 结束后的那个周末,一起去半山书局逛逛,顺便交换一下礼物。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邀约和聚会,因为我和我的朋友们也经常在半山去会面,去讨论一些事宜或者单纯的散步。前几天,我也想着,我看到的,一定还是他那一直笑着的脸吧。我想到我们在 $ CSP $ 初赛考完时并肩出来、走向他家的场景,尽管已经快一年没见,一见还是故人,随口就聊上了,虽说说的是 $ OI $ 内容,但是是完全融洽的,我们都了解对方的性格和言谈习惯,默契地生成着一路上的快乐。
我就是怀着这样的憧憬,徘徊在半山上面咖啡馆的门口,看到每一给类似他的背影就泛起略微的波澜(真是的,明明见个男同学为什么这么激动),最后看表已经过时,就移步露天花园,给他通个电话。嘟嘟嘟了一会,他挂断了?一转眼,他恰好出现在我的背后。
相逢的标准结局?突然的见面我甚至一时语噻,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立刻开始有意识地搜索我们两个人的交集(这是一个社恐或不会聊天的人所锻炼出的理智反应),然后开始胡扯,先问他为什么周六还穿校服。他说,他们上午去集训。我惊道,啊,你们一中周日还有集训,这么卷?他好像不太会回答了,就说就是去看看。我也没多问,也没多想,现在写下来如同流水账,但是当时也确实以为仅仅只是流水账罢了。
我又开始去寻找新的支点,但是感觉怪怪的,因为他以前可是一个随便什么都能开始胡扯的人,哪里又要我去主观找谈话的支点呢?然后又聊到没来过这个露天平台,看其他人烤肉、我提议回室内、我问他来的时候找咖啡馆,他也只是附和。是累了吗?我联想到有一次下午集训,上午就是一袋牛奶的暴走,他去参加了,结果下午集训状态很差,完全累倒了。累了就稍微休息一会儿吧,我想。
有一段时间,我带着他在半山里走,去指给他这类书那类书,但是他却明显的手足无措,完全不想他之前看到一本书就要来指点江山然后猜测讨论一番的劲头。他甚至失去了和我走路的默契,好几次了,我们走到了一个点上,又或是互相让开一条通路。这不是他的作风。我真的很奇怪,但是当时也只想着,我要多给他找点好玩的,让他开心起来,也就继续带着他走。
音乐、美术、小说、文学散文等等,好像都对他失去了魔力,为什么只有他们语文最近在讨论的思想哲学,还有 $ OI $ 成为了他好像在大海里突然捞到的救命稻草了呢?
我当时真的没弄明白。但是我的努力还是看到了效果,他又大致恢复了起来,我们开始同时回忆起初中的事情、他开始对马斯克的自传指指点点、对新畅销书指指点点、开始引诱我和他讨论尼采的哲学、开始以他一贯的作风,用重复他的事情压过我用以引起话题的记叙,把话题主动权抱在自己手里。
我很开心啊。
后来从半山出来,就沿着南大街一路走,走着,话题又不自觉回到了 $ OI $ 上。好像讲起算法,才是我和他比较熟悉、有话语的东西?那岂不是有些可悲了。说了些做法之后,必然还是会说到 $ noip $ 的。谈到比赛的时候他变黯淡了吗?我后来多次回忆,但是没有印象,难道我还沉浸自信的喜悦中吗?只记得, $ zhouhaoyu $ 这个名字多次出现,他说,那是他们同学,考了大概 $ 270 $ ,还要继续停课。我也没有细想,谈到一个巨佬,对于 $ OIer $ 来说挺常见的,我不是也经常说到鲲嘛。
最后一会我们是在星巴克度过的,一人买了一杯美式(又是年轻人的AA),因为太烫了就直接坐在外面,坐在冷风里面喝。这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障碍了,我们又讲了一些算法习惯,又看装修的小云梯,又说了些咖啡,又问了问他文化课。甚至我们因为同时记得一道经典典中点模拟费用流,默契了半天。
交换礼物,他送我的是他们之前老师推荐读的西方哲学,我送他的是给他买的明日方舟插画集(虽说他只考虑了他的喜好,我却考虑了他的方面,但是心意领到了;也许觉得我送的有点俗?没事的啦,难得知道他玩舟)。最后在吾悦原星巴克门口分别。
还算是一次不错的小聚会呢。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开心地想。
至少那时感觉是这样的。
抉择
独自走回家,我在怀德桥上站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单单站在那里,看着运河和河畔的绵延的灯、篦箕巷和文亨桥的古建筑,感受着背后车来车往所传来的震动,出神了。没有明月只有灯光,一个人吹着冷风,我也说不清到底是愉悦还是感伤了。
还是毅然地走了。走到里长江路红绿灯大约五十多米的地方,我抬头,才看到人行的绿灯。这不得不把我推上了一次选择:跑,还是走。
这当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选择,但我是认真的。我抬头所看到的绿灯,处于一种不确定的不稳定状态,之前的时间早已流逝,好似一个倒金字塔。脚下的路还有五十米,如果跑的话,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可以冲过去,但是更大可能是被迫刹车;走的话,那就自愿放弃在这次红绿灯过马路,就自愿看着灯变红,但是也不急不慌。以我一贯的性格,是会要求优雅的,并不会因为有些许机会,就有些狼狈地冲,这也是我当时心中闪过的一句话。但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吗?这是五点半的下班前后段,红绿灯会比平时长不少,真的没有机会吗?好几次了,我甚至起步加速,然后又刹车,继而停顿犹豫。我又在心里骂自己像眉间尺那般的优柔。
不拼尽全力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啊?
突然的回响和共振,坚定了我的信念。那就,冲吧。
跑起来了,反而不觉得什么,只是单纯地望着绿灯,跑着,跑着,心里甚至平息了对绿灯延长的祈愿,单纯地跑着,那是一种投入的状态,跑起来,却像挥笔倾诉一般,那么舒畅,那么美好,有如梦中交错变幻的风光。快到路口,我感受到玄妙的不可思议。而就在我踏上马路的那一刻,绿灯闪烁出了八秒的倒计时;转了几个小弯,当我终于跨上对面的人行道时,绿灯恰好终结。
不拼尽全力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啊?
离歌
在我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还没有结束。
第二天周一,晚上我回到家,妈就接到了 $ yz $ 妈的电话,要问我。我感觉很奇怪,因为通常我们两家是没怎么通过电话的。我接过来,听到陆阿姨的声音委婉地问我,那天下午我们出去聊了什么?告诉我他回去之后总是闷闷不乐的,不像他平时的样子。我一惊,自己对着窗外的夜色皱起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我简述了我们的行程后,和她描述了 $ yz $ 一开始不是很好的状态。而阿姨终于还是讲出了他前几天遇到的事情。我考过了 $ NOIP $ ,他难道没有吗?我考的还好,但是他考的一般,这对于一个高中的信竞生来说,是致命的,因为 $ NOIP $ 的成绩会带入省选,这一次的一般,几乎就意味着下一次、这一赛季的没有机会了。信息是唯一赛程持续近一年的竞赛,谁都不想在半途放弃,是吧?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一中的教练让他们退役,从他妈妈的只言片语中,似乎还比较简单粗暴,这我有能说什么呢。她说,他知道考的不好、教练没好气地让他退役后,回家都是很消沉的样子,感觉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我们也权衡了一下,觉得应该退役,他理智上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毕竟学了这么久,谁也不想放弃,我(周六)就说,你明天还是去训练一下吧,就当个兴趣吧,他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
这得有多心痛啊。
他根本就不仅仅是累了,而是心累了。我开始自责,当时没有去关注他的内心,而只是自以为是地想让他玩起来,那从他单方面看起来,我岂不是表现得太自信了吗?我虽然在信息方面一直比他强一点,但是也像我在看到初三 $ djx $ 又强又卷又假时心里泛起的不平衡,他难道不会被压力吗?我走在他的前面,而他面临着退役的沟壑,他难道会轻松吗?我不应该那么开心地带他,不应该去和他谈那么多分数,不应该在他面前说自己机会渺茫,不应该……
他妈妈又说,他平时自己一个人闷着,我打电话过来,觉得他会不会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表现出来。可笑,我真的担得起着个最好的朋友吗?突然回想起初二上学一天早晨,好像是那年 $ CSP $ 考完,他早上一来就消沉,不管班主任怎么说都不肯去做操,状态明显不对,就像昨晚去熬夜颓废了一样。班主任来问我情况,我:?,她又问我是不是他信息考的不是很理想,我:?。最后她抛下一句,你管管自己最好的朋友啊。最好的朋友,我真的了解他吗?突然感觉我在这方面是很低能而且稚嫩的,一个自洁自爱的这样冷淡的人,又怎么去……又感觉很不负责任,虽然他经常不自觉地放我的鸽子、负我的期望,但好像他来找我玩的时候都很开心,他自闭的时候我却帮不上什么……
他不想说?他压抑?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那股该死的自信把他的话堵死了吗?我带着最好的微笑,我带着虽然渺茫的是还算有的信息的未来,我带着那种自信的光芒,他有从何说起呢?论谁,都会手足无措啊。
我感觉很不对,就急切地想在电话里向他妈妈表达一下可能有我谈话时给他带来的对比的打击,我做的不对,但是还没说完,就被她理解为了撇清散步时我的关系的言辞了。这个唯一的表示歉意的出口,又被堵死了。
退役是一个信竞生的死亡和迷津,意味着之前的努力、之前付出的时间,到此为止了。有如转瞬的失明,戛然而止的冲锋号,又好像冲锋时,身边的战友突然倒下,所带来的那一瞬间的自责和迷茫。
我打完电话和妈说的第一句话,完了,学 $ OI $ 又学自闭了一个。注意,是又,高中了,退役再也不只是一个用来假的名词了。他是离我关系最近的一个,我能给他什么样的安慰和鼓励呢?我是个网络聊天透明人,又见不到面,见了面,就我这个连安慰人都不会的家伙,又能说什么呢。无解。昨夜又是周一的夜晚,和另一个朋友聊着聊着,走过路口,又想起了,只好默默写下这篇文章。
今天是我打印出省选前倒数日历表的第二周,还是在学习与思维、被薄纱与坚持之间平衡着心态,努力推进着进度。又走到那个路口了,我不禁要问自己,如果还是一样的绿灯摆在眼前,你还会冲吗?我想,会的。
即使身后狼藉,即使孤独无靠,即使前路渺茫,不拼尽全力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啊?
正如我在那次错过的高一诗朗诵中,看到隔壁的诗稿,来自席慕蓉《迷途》中的一句话:
谁又比谁更强悍与坚持呢?是那些一心要赶路的人,还是,百般蹉跎的我们
谁又比谁更强悍与坚持呢?是那些一心要到达要完成的人,还是,终于迷失了路途的我们
不拼尽全力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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