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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土屋

趁我这越来越糟糕的脑子里还残存些对乡下老房子的珍贵记忆,我想也实在是有写点东西的必要了。那是父亲结婚时从爷爷那分来的两间土房,哪一年盖的我不知道,但确切的知道是在九二年的一场暴雨中垮掉的,那年我五岁。
老土屋不大,两间一共约四十平米,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堂屋(正房)。堂屋南面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正门,东墙亦开一窄窄的小门与卧室连通。卧室南墙开小窗,温和的阳光下隐约能看到里面仅有的三样家具:一张从爷爷那分得的古朴大木床,一个母亲陪嫁的黑乎乎的大衣柜和一张同样刷了黑漆的书桌。这书桌是身为木匠的外公亲手做的,很是厚实,样式也是那年代时髦的。堂屋里面就更空了,一个贴北墙筑的土灶,那里有暖暖的灶口,还有许多至今令人嘴馋的回忆;然后便是一张长宽高均一米的敦实小木桌,以及围在桌边的一条矮板凳、两把母亲陪嫁时带来的椅子。这几样小家具加上几十本我爸藏在床顶的旧书,便是老土屋的全部了。
屋北有四五丛总在发芽猛长的竹林,十来棵高耸苍傲的柏树;还有三十来株其貌不扬的柑橘树,那是村人的至爱。屋南正对门是一株大柚子树,弯弯斜斜的枝桠上坠满金黄的柚实,但后来爷爷说妨碍风水而被砍掉了;更南是更多更大的竹林,冬天总是和小伙伴们把竹叶扫成一堆生火取暖,微风优雅地摇曳着火光、青烟和修长的竹尖。东边是爷爷奶奶住的老旧屋,青瓦古砖,质朴淡然。西边是八九株李子树以及一棵特别的老木油树,树干粗壮,非三个成人不可合抱,其木油产量是普通木油树的七到八倍;这老树已有百来年的岁月,斑驳皲裂的树皮满是沧桑之感。后来老土屋垮掉,这老树竟也不再发芽,被爷爷下令砍掉。我爸三兄弟用斧头木锯足足忙活了十来日,老树才轰然倒地,硕大的树干东西横卧,直指老土屋的方向……屋西两百多米还有一口小井,井水清澈甘洌,供村民饮用生活。我与这井之间还有段孽缘,那时我大约三岁,独自一人在附近玩耍,爸在挑菜,告诫我不要靠近水井。第三担菜之后,爸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井边好像没有我的影子了,猛奔回来,看见井里的我在无助地扑腾……而今对于此事我唯一的印象,便是从清凉的井水中所看到的老土屋的轮廓,矮小而孱弱、安静又沉默,但却那么纯粹而从容、可爱又温馨……
老土屋是很破陋的,墙体很是斑驳,不时会掉下一些土来。下雨也总是漏水,暴雨的时候我们三兄妹就躲在那张可爱的小木桌下面。家里只有一张床,晚上我们三兄妹就睡在一个竹制的簸箕里。簸箕很大,而我们三兄妹年纪尚幼,睡在上面倒也比较宽松,夏夜还能感受到竹簸箕带来的丝丝清凉。那时村里是没有电的,煤油灯昏黄的光下面,我还依稀的记得妈妈给我们做的油油的土豆块;记得爸爸手里拿着书,给我们讲雪珂的故事,我是那么的被故事吸引,没事的时候就傻看着爸爸藏书的那高高的床顶,那里安静的躺着雪珂。我曾勇敢的爬上木床,想伸手够着床顶的藏书,然毕竟还是太小,无果而终。
老土屋总是尽心尽力的呵护着我们,一如忠实的老仆,默默守候,默默付出;它见证了那些穷困而温馨的年月,见证了爸妈奋进自强的青春,也见证了我纯粹无暇的童年。虽经几次修葺,然而这位心力交瘁的老仆人终于再也不能支撑,九二年初冬的一场暴雨给它画上了句号,结束了它虚弱残喘的一生。
那场暴雨下了四天,第四天的早上雨停了,母亲早早的起床下地去了,小孩子是不爱睡懒觉的,几兄妹也早早的起来外面玩耍,父亲还在睡觉。大约九点多钟,我看见东边的侧墙掉了筛子大一方土,就去摇醒父亲说爸你快起来看看,墙上掉了好大一块土。父亲于是惺忪的起来,刚出正门,还在拉皮带,一声巨响,东边侧墙轰然倒塌,重重砸在父亲刚刚还在浓睡的大木床上……我当时是被吓呆了,脑袋里只有那特别巨大的轰鸣声,痴痴的站在泥地里,约十秒之后才大哭起来,拼命往爷爷家跑,路上狠狠摔倒在泥地里,眼前是冰冷的泥浆,鼻孔里飞进淡淡的泥土清香……后来每每谈起此事,我们都很感恩,父亲之所以能够免于不测,全因那方事先掉落的土块。想必那是老屋在临走之前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整整二十年过去了,每次我回老家,总要去老屋周围转转,那些树都还在默默的挺立着,竹林越发的长的猛了,小水井在建新房时被毁掉了。那张敦实小木桌还在,大衣柜和黑书桌也还幸存。木床坚挺的活了下来,换了床沿的柱子和床顶,只是床顶上父亲珍藏的书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睡的大簸箕已经不能使用,剩快要朽掉的残躯总舍不得扔掉……看着这些,我总会想起煤油灯昏黄的光亮,想起那些艰苦的岁月,想起那两间亲切的老土屋。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老土屋的记忆会慢慢的磨灭,但在这之前,我权以此文,表达对老土屋的怀念之情吧。

posted @ 2014-09-05 14:43  进击的小孩  阅读(216)  评论(0)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