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丹青引

056、丹青引

唐●杜甫

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庶为清门。

英雄割据虽已矣，文彩风流今尚存。

学书初学卫夫人，但恨无过王右军。

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

开元之中常引见，承恩数上南薰殿。

凌烟功臣少颜色，将军下笔开生面。

良相头上进贤冠，猛将腰间大羽箭。

褒公鄂公毛发动，英姿飒爽犹酣战。

先帝玉马玉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

是日牵来赤墀下，迥立阊阖生长风。

诏谓将军拂绢素，意匠惨淡经营中。

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

玉花却在御榻上，榻上庭前屹相向。

至尊含笑催赐金，圉人太仆皆惆怅。

弟子韩干早入室，亦能画马穷殊相。

干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

将军画善盖有神，偶逢佳士亦写真。

即今漂泊干戈际，屡貌寻常行路人。

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

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壈缠其身。

 

【现代诗意译】

丹青引

曹将军是魏武帝曹操后人，

而今成为寒门平民百姓。

英雄割据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

曹家文章丰采却在你身上得到留存。

当年为学书法你先拜师卫夫人，

只是成就没有超过王羲之。

你转而专攻绘画不知老之将至，

荣华富贵对于你如过眼云烟。

开元年间唐玄宗常召见你，

承恩载德的你曾多次登上南薰殿。

凌烟阁功臣画象年久失颜色，

你挥笔重画又让他们颜色生动鲜活起来。

良相们的头顶戴上了进贤冠，

猛将们的腰间皆佩带着大羽箭。

褒公鄂公的毛发似乎都在动，

他们英姿飒爽好象正在酣战。

开元时先帝的天马玉花骢，

多少画家都画不出它的精气神。

当天玉花骢被牵到殿中红阶下，

昂首屹立宫门增威风。

皇上让你展开丝绢作画，

你匠心独运用真功。

片刻间九天龙马绢上现，

一下万代凡马皆平庸。

玉花骢图如真马倒在皇榻上，

榻上图与阶前屹立真马如同一只。

皇上含笑赏赐你，

太仆和马倌们都惊呆了。

将军的门生韩干画技早上手，

他也能画出许多不凡的马。

但韩干画不出马的内在精神，

常使骅骝等好马之生气凋敝丧失。

将军的画贵在画中有神韵，

偶逢真正的名士才肯为他动笔写真。

而今你漂泊在战乱的年代，

平常所画的是普通路人。

到了晚年却遭受世俗白眼，

人世间还未有人象你这般赤贫。

只要看看历来那些久负盛名的人，

有谁不是终日坎坷穷困潦倒纠缠其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