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六月结束后

你半夜从梦中醒来. 差点迟到的考试, 随便应付后留下大量空白的数学卷都让你惶恐不已. 尽管高考已经结束了将近一个月了, 但这种感受仍然鲜明, 即便是在梦中也足以以假乱真. 这个月并没有像你所想象地那样飞速流逝. 你高考完后就立马把学校的几乎所有物品搬运了回家, 然后去往武汉和北京参加自主招生考试. 高考的成绩公布了, 613分, 5100多名, 略微好于预期, 但由于获得了降分资格, 这个成绩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一个多月以前, 你还在学校留宿. 那已经是高中生涯中最后一次留宿了, 临近高考, 你本应在课室自习, 你却在星期六的下午一个人到学海堂三楼的楼梯拐角处, 靠着栏杆, 漫无目的地刷知乎. 碎片化的阅读给你带来短暂的满足感. 在课室, 你总唯恐别人发现你的分心, 因此你往往选择这个鲜有人经过的偏僻之处. 手机就要没电了, 你又不愿会课室学习, 只能在学海堂中徘徊. 学海堂的期刊阅览室只有在周中才开放, 但你恰好碰上清洁工阿姨开门进去搞卫生, 于是你也一同进入. 你找到了三联生活周刊, 旅行家还有一本航空航天杂志, 打算带回班里, 却被清洁工阿姨阻止. 期刊阅览室的藏书不允许外带. 你只好离开.

在周中, 晚自习那漫长的三个半小时中, 你也倾向于在阅读中逃避令人厌烦的题目与练习卷. 你在桌面高高垒砌的书本的掩护下, 读了毛姆的<月亮和十六便士>, 又沉浸在村上春树忧郁的故事与对生与死的深刻思考之中. 你用书中的句子与范老板相互打趣, "我对蟒蛇的习性并不反对, 相反, 我对它的心理活动倒是很感兴趣". 即便到了考前高一高二清场腾出高考考场的那一天, 你还偷闲跑到图书馆, 重温小学升初中时便已看过无数遍的<哈利波特>系列. 在周末和假期, 学校图书馆不再开放, 你便去往环形走廊三楼的自主图书馆, 在那极其有限的藏书中挑选. 你仍记得那本粗制滥造的<一生不可不知道的住宅建筑>, 尽管文字介绍毫无诚意, 但其中的插图仍能将你带入那光怪陆离的梦幻建筑世界. 这本书因而也陪伴了你半个学期的晚自习时光.

高三下学期的某个时间开始, 遇上晴朗的夜晚, 你就会在晚自习的课间跑校道. 你在应元楼下活动四肢, 然后沿着校道内圈, 或是顺时针, 或是逆时针地跑一圈. 跑完后, 你气喘吁吁地回到应元楼, 在楼梯口处的台阶上拉伸小腿.

在另一些课间, 你则与2班的谢老板, 或者是其他几个好友谈天吹牛. 你还记得某个周五晚上的周测结束后, 你和谢老板, 庄濡在中心广场聊天, 从国家时政聊到p***hub. 你们怕被老师发现, 于是转移到校道上, 一边走一边谈, 绕了不下五圈, 越聊越激动.

在宿舍, 你带去了强光手电筒. 舍友在草稿纸上剪出各种形状, 你将手电筒的光线透过纸张, 照在地面或对面楼上. 你们塑造了宿舍区的英雄----DICKMAN的形象, 对这宿舍区的光影游戏乐此不疲. 在晚上11点熄灯后, 你们佯装生活老师, 给予临近的宿舍敲门警告. 你们还以吸引生活老师的特殊关注为乐, 隔壁宿舍因此屡次遭到违纪扣分.

你高中生涯的后半段几乎都在与心理问题作斗争. 你长时间地陷入抑郁和虚无的状态, 时常沉溺于赛博朋克视觉艺术与chillstep音乐中. 你用小绿本记录所思所想----其中大多晦暗而又绝望, 同时也将阅读过的书籍记录在本子中. 可以说, 小绿本在一段时间里你的心理依托. 临近高考的某次模拟考试----也许是三模吧, 你在第二天下午的英语考试前心情极其糟糕, 把小绿本撕成了粉碎, 扔进了学海堂三楼的垃圾桶. 考完试你们周末放假回家, 你想起小绿本, 觉得无比懊悔, 于是下一周回到学校后, 又从塞满垃圾的垃圾桶中翻出了所有小绿本的残片. 直至现在, 你也没有把残片重新拼接起来----它们仍被存放在一个透明塑料盒中; 即便如此, 这种重新被拼接阅读的可行性仍让你感到无比慰藉.

在高三生活的某些时刻, 对你来说也许格外黑暗. 你还记得高三上学期末, 高一高二的同学都已经放假回家了, 只有高三的学生留校自习. 在那时, 你的心情晦暗到了极点, 你决定结束这无法忍受的一切. 你在高一高二的空教室里撕下五六条束窗帘的布条, 潜入一片黑暗的学海堂. 那时信息学竞赛冬令营的闭幕式正好在礼堂举行, 因此学海堂虽然已经熄灯, 却没有锁上一楼的大门. 你沿着一片漆黑的楼梯爬上五楼, 躲进厕所. 你把布条绑在厕所隔间的门楣上, 将脖子套入其中. 楼下闭幕式喧哗嘈杂, 开关礼堂大门的声音屡次让我以为有人接近你的位置, 你于是中断自我了结的过程, 到厕所外查看. 在确认不会被人发现后, 你再次尝试了结一切. 你闭上眼睛, 踮起脚, 在窒息中大脑的运转逐渐减速. 楼下冬令营闭幕式的喧嚣仍在继续, 也许正是这影响了你. 在某一个瞬间, 你觉得正在进行的事情极其无聊, 于是你结束了这次尝试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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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回忆文其实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可以写, 比方说你在网易云音乐上建立的中慢速爵士歌单, 比方说高考前得的乙流, 又比方说高考那天的经历; 除此以外, 我也不知是否有一些什么珍贵的东西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就已被遗忘. 但暂时来说, 我是不想写下去了. 最后以那句用过很多次的台词来作结语吧: 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 like tears in the rain.

就此搁笔.
2019.8.3 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