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美]

　　王朔的小说被改编成的电影大概有10来部，《看上去很美》作为他的准收山之作，可以说是电影改编难度最大的小说。新生代影人的旗手张元看来要迎难而上。在这部小说里，不仅有烂漫至极的童言无忌，更有匪夷所思的童心荡漾。后者，是最难以把握的。假若张元将这一帮小子、妮子的吃喝拉撒整出最暧昧也是最通晓的人生最本初的印记，对中国电影史是填补了一份极难得的空白，对世界电影的贡献也不小。
　　那个看似透明，一派童真的时代不仅唤起50年代生人的记忆，对你我自以为已过懵懂的人而言，也是一次极温暖极陌生的召唤。影片即将杀青，我们将看到一群最纯真的演员——孩子，演绎我们断乳之后的全部记忆。对于这样一部电影，仅怀期待是远远不够的。

■剧本精彩选摘

日/教室里
孩子们围着各自的桌子组成一个个大圈。李老师问：
“今天早晨是自己穿的衣服吗？”
方枪枪点点头，又摇摇头。
“回答老师问话要出声。”
“先是我自己穿的。”
“那后来呢，谁帮你穿的？”
“张阿姨。”
“大声点！”
“张阿姨！”
“现在我要问全班小朋友了，每天早晨起床自己穿衣服，不用阿姨帮忙的请举手。”
大多数孩子齐刷刷举起手来，像大人表决一样。
“手放——下！”李阿姨口令拖得过长，差点断气。她以手掩齿轻咳一下，片刻，复又生机勃勃地向注视着她的孩子们微笑着朗朗说道：“为什么每个小朋友都要自己穿衣服？现在我请一个小朋友站起来回答我。”说着，她大眼珠一转，指着一个手举最高的女孩：“于倩倩。”
“因为每个小朋友都应该自己穿衣服因为都要会穿衣服，因为，……”于倩倩看着李老师，等待着她肯定的表情。
李老师表情很严肃，对回答不是很满意：“不会穿衣服老师和家长就要怎么办？”
于倩倩：“老师和家长就不表扬说我不乖……”
李老师：“他们就要帮着……”
于倩倩茅塞顿开：“老师就要帮忙穿衣服。小朋友不应该让别人帮忙因为别人都很忙…”于倩倩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老师:“说得好！今天给余倩倩一个小红花，听见了没有? 大家说的你都听见了没有，方枪枪？现在方枪枪把衣服脱掉，自己再穿一遍。”
李老师笑望大家，伸出手使劲捅了一下方枪枪：“听见了吗？你！”
方枪枪肩窝一阵巨痛，咧了咧嘴。
“现在全班就只四五个人还不会自己穿衣服，咱们会穿衣服的小朋友，我们应该怎么办？”
“帮——助——他——们。”
李老师看着一班品德高尚的孩子满心欢喜：“我们教一教不会的小朋友好吗？”
所有小朋友们齐声回答：“好。”
“谁愿意上来给他们作个示范？”李老师选择一番：“还是你吧于倩倩。”
于倩倩一边往前走就一边慌慌张张解扣子，没走到黑板前就开始脱衣服，眨眼之间已近裸体。
李阿姨在一旁说：“裤衩就不要脱了。”
于倩倩又把摊了一地的衣裤一件件穿上身。边穿边分解动作，有时还特意停下来，让几个小男孩看仔细。她先穿上了套在一起的棉袄和罩衣，然后拿起套在一起的棉毛裤、棉裤和罩裤，费劲地把腿伸了进去，当她好容易站起来往上提裤子时，感觉有些不对劲。
大家看到，在她一只裤脚处，露出一截棉毛裤腿。原来她有一只腿没套进棉毛裤腿里。
“下去吧。”李老师把于倩倩推给马阿姨，用手一指旁边，让她们俩到教室角落上去。
李老师搬只小板凳下去坐在观众席，对孤零零留在表演区的男孩们说：“你们做一遍。”
方枪枪一动不动，偷眼看李老师。
李老师柳眉倒竖，方枪枪连忙把手放在胸前衣扣上。
他扣子眼儿很紧，手指头都勒红了。
唐老师在一旁着急地说：“不行啊，太慢了。”
方枪枪解开扣子就把头缩进套头衫里面，他袖子还在胳膊上，头就从衫子前伸出来，整个衣服堆积到后脖子上，勒住胳膊，像单杠运动员双腿从两臂上翻过去吊在杠子上一样。他竭力挣扎却不知还应该再怎么脱。
孩子们笑起来。
唐老师、张阿姨、马阿姨也笑了。
李老师没绷住也露了一下轻蔑地笑：“你就耗吧，没人帮你。”
方枪枪站在教室的一边；李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坐在另外一边，看着方枪枪。孤零零的方枪枪在表演区里，要为大家表演一个脱衣舞，一脱到底。方枪枪在脱衣服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其他的衣服都已经脱掉了，裤子褪在了脚上，可是上面的衣服又被他的大头卡住了。他好像也不愿意再折磨自己，就呆在那儿带着卡着头的衣服站着不动了。
李老师:“你就这么耗着吧。没人帮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继续。要不就在这儿站一天。就你这样，还想得小红花呢。”
方枪枪头套在衣服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早上自己穿的衣服，我还使劲儿拉屎，还自己洗的手，为什么我不得小红花？”
唐老师在一旁说：“方枪枪今天还是有进步，给你一朵小红花吧。”
李老师：“不行。不能惯孩子毛病，他还自己偷跑回家了呢。方枪枪，你要继续努力，听老师的话，这样才能得着小红花，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