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篇 | 被浊黑托举着的洁白——程心执剑的背后

我在上一篇文章的末尾提到过，浊黑的恶无法动摇纯黑的“漆黑意志”，之所以最终地球文明被毁灭，另有原因。
能够动摇纯黑的，是三体世界中三原色中的第三者——洁白。洁白能够影响纯黑，但由于其天真纯洁的特性，他们是很容易被浊黑所左右的。这也就表明了，人类地球文明的灭亡最终无法避免。
那么，在一片黑暗的《三体》宇宙中，谁才是那一抹纯白？
有两人：庄颜，和程心。
她们也正好影响了两个人：罗辑，和维德。
前者我估计大家都认同，但是对于后者，可能会有反对的声音。先别急，我们慢慢来说，这也是我们今天的重点。
首先我们先谈谈程心究竟能不能算作洁白吧。很多人其实是反对的，因为程心一顿微操弄没了地球，展现出来的不管是决断力还是勇气还是理想都是负数，让很多人讨厌他。但其实，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洁白，甚至比庄颜更加要洁白。至于她之所以能弄没地球，原因其实只有一个：
她太善良了
善良是好事，但是过于善良，反而会使人优柔寡断，缺乏行动力。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像经典的电车问题，程心这类过于善良的人很可能会白板犹豫等到决定好了才发现列车早就碾压过去了，于是后悔不已。而换成罗辑、章北海他们，如果做不出决断，可能直接就眼睛一闭，抓个阄就完事了。至于维德，他不管是直接走掉还是把电车炸掉让六个人都活下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这就是程心失败的原因。我们为什么骂程心？因为她没按下那个按钮？因为她阻止了维德的光速飞船计划？因为她每天圣母心泛滥？
其实，这些都不是她的错，她的经历性格注定她即使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们要知道，执剑人这个职位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胜任的，它需要极致的冷酷于魄力；而在掩体纪元下仅仅凭着自己的直觉就坚持光速飞船计划也需要这两样东西。通常情况下，要想获得这两样东西，非经历了一次大劫难不可。自然，普通人是获得不了的。
而在爱与呵护下成长起来的程心，甚至要比普通人更缺乏这两样东西。
因此我们不可能去要求她按下那个按钮，或支持维德。我们不能说她错了，只能说，她干不了这行。
但是我并非为程心洗白。我们发现，虽然庄颜和程心都是洁白的代表者，但是却没有人骂庄颜，为什么？
程心最大且唯一的过错就是——她缺乏自知之明。所以，她虽然没错，但是她并不是对的。
她过于感情用事，而在这片黑暗的宇宙中，过多的情感只会把自己埋没，让自己窒息而亡。
过多的善良与爱满溢出来，将世界和自己淹死，这，才是对程心最公正的评价。

关于程心自知之明的缺失，我认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那些浊黑；甚至可以说，程心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他们的操纵之下。
从人类推举程心作为执剑人候选，到程心最终当上执剑人，再到人们唤醒冬眠的程心让他说服维德。一次又一次，人们将程心选为人类的代表；一次又一次，程心回报人类以绝望。然而人们似乎并没有察觉，依旧无比的信任她，尊重她，并委以重任。这是一个极其反常的行为，人们仿佛理解不到程心的过于善良，这似乎是作者在逻辑上的一个谬误。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其实恰恰相反。推举程心的人们，甚至比自己还明白她究竟有多么善良，多么温柔。他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看程心，历来所担任的角色，都是能够左右人类命运的。这样的角色，是会让人产生恐惧心理的。所以人们不需要冷酷，理性的人去担任这些角色——因为这使得他们感到受了威压。他们需要的，是程心这样散发着圣母光辉的人，这样的人，几遍手握两个世界的命运，也不可能让人感到一丝的恐惧，一丝的压迫。他们不希望权力掌握在他们所无法控制的人的手里，这才是他们的本意。
这也是一套非常经典的权力制衡理论。明代设立御史台，里面的监察御史们掌握着监察这一大权。这可以算作是最高的权力了，看谁不顺眼，一纸奏章，弹劾的你身败名裂。为了限制他们，御史台的官员们除了几个顶头上司，剩下的都是七品芝麻官。这样，他们既能够拥有弹劾一品大员的权利，却又因官小而心生忌惮。起到了一个平衡权利的作用。
鲁迅曾经说过，民众“对羊显凶兽相，对凶兽显羊相”。一旦被心中所认为的凶兽“窃据”了高位，那么自己则不免于去显羊相，而这是不舒服的。即使那凶兽并不吃羊，甚至是护羊的，他们也不管，他们只会感觉无端的被压迫了。只有高位上坐着羊，他们才觉得自己能够挺直腰板做凶兽，虽然他们并不会去对着那高位上的羊显凶兽相——因为这样的羊如果被吓跑了，他们就得另寻他“羊”了——但他们知道，这样的羊是不会来“欺侮”他们的。所以罗辑作为一条“眼镜蛇”，为他们所忌惮，千方百计将他从执剑人的座椅上拖下来；其他的几位候选者，自然也是不讨人的喜欢的；至于威慑度永远 的托马斯 · 维德先生，又怎么会让他有机会去触碰权利呢？这样看来，三体人自以为是的威慑度测量技术，其实早就被人类超越了。试看古代谋权篡位者，一旦撇开皇帝自己坐在龙椅上，定会给那些文武百官给赶下来；真正掌控着大权的，莫不是扶持一个所谓傀儡，自己在后方操纵，这既不会让别人感到压抑，又得掌大权，岂不美哉？
人们永远不会缺乏去制衡他人权利的意识，这在内斗时固然是一个明招，但一旦外敌临近，这套系统就成为了累赘。
在这个系列的第一篇中我提出的人间性的三条表现中，其中有一条是：因为无知，所以恐惧；因为恐惧，所以扼杀；因为扼杀，所以灭亡。人类恐惧一切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不论这个东西是好是坏。所以对于这类东西，能扼杀者就扼杀，能限制者就限制。除非是不能限制也不能扼杀了，就换上一张“羊”的脸皮，去服从，但还是在心里偷偷计算着什么时候能将其拖下来。于是为此，人类与许多的机会擦肩而过。
这是人类的悲剧，却也是人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