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稻草人也是人。换句话说，稻草人曾经是个人。”麦子不会说话，但是眼前金黄的麦子这样和我说。

这片麦地里的稻草人不太寻常。一般的稻草人总是静静地伫立在那儿，起个威慑的作用。但鸟儿倒也不笨，一两次可能被唬住，三四次便发现端倪，到稻草人脸上乱啄一气。因此，麦田主人时不时需要挪动稻草人，有时还需要画上不同的妆。而这片麦地的稻草人同样是静静地伫立，却不用挪动便足以驱散鸟群，面容不改却又可以让人感受喜怒哀乐。

我曾怀疑这稻草人是人类，也在余晖下坐在它身旁却不知它能否感受到温暖。不过，夕阳拍红了它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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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久没有见到稻草人了。如果稻草人是人类的话，应该说稻草人很久没有见到我了，我想。在长途巴士上，我回忆起那个泛红的脸颊。

我却无法寻得往昔故乡麦田里的稻草人了——它躺在阴暗而潮湿的库房中一动不动。如果它是个真的人，大概也到了垂暮之年吧。我轻拢上门，望着同样的余晖中同样一片麦田，稻草人静静地伫立，无喜、无怒、无哀，无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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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登上了返程的客车，什么也记不起来，大概是我不敢回想。

我接到一通电话，就在我离开后不久，麦田着火了。火势很大。

我没有哭——眼泪灭不了火。我的一切过往随火而飘零，随火飘零的却不只是我的过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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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车上。不过我回去了。

蹚过这么多滩积水，来到阴湿库房里，奄奄一息的稻草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告诉我，他哭了三天三夜，也挽救不了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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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麦田里，用刺刀捅开了所有无喜、无怒、无哀，无乐的稻草人的胸腔。它们的心都是黑的。

“不过他们曾经是人。”麦子不会说话，但是我心中被烧的焦黑的麦子这么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