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者与梦

如果爱向我倒流，每一场海市蜃楼

都有你陪我等候，直到你把它们收走

在镜像宇宙，才可以厮守

风经过的地方有太多遗憾的理由

落日与晚风，深情地相拥

曾相遇的路口，记忆盘旋了很久

从一日到明日

我一向喜欢云，因而便喜欢上了雨。

她本来却是憎恶云雨的，大抵是觉得和她家里一样，压抑得过分了。

她在家中排行第二，还有个姐姐和弟弟。

关系说不上好或是坏，只能说是形同路人，却又熟悉那么几分。

至于父母，对他们三人来说，似乎只是遵循法律定时资助他们生活的工具人罢了，常年不在家，不知是在哪里放浪形骸花天酒地。

不过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说，他们三人也不过只是一夜疯狂之后的累赘而已。

好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家庭环境，并没有彻底把她毁掉。

但仅仅是淬炼出的清冷孤独的习惯，就已经让大多数人退避三舍了。

因而她总是孤身一人。

纵然如此，当初我还是一往无前地走上前去。

信心满满的向她伸出了手。

“早安！很高兴认识你。”

现在想来，当时还是太年轻了，或者说，太稚嫩了。

不过好在她也的确孤单，才给了我趁虚而入的机会。

只不过现在，她每每遇到不顺心的事，就跟我谈和她相逢的时候发生的事。

每次我都推脱是似乎记不大清了，她也不揭穿，只是一本正经的将这事情重复一遍，直到我尴尬得面红耳赤为止。

不过其实最初我倒还真是忘却了，最初还隐藏得很好，不过在她追问之下还是露了馅。

她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嘴角一勾，随后牵起我的手，扯扯我的衣角，慢慢回忆起来。

她说的很认真，可惜说的什么到底是听不见了，最终还是在她反复说道中才铭记于心。

当时只记得她的手好软好嫩，似乎和初次相牵时一样。

等到话音停落许久之后，才恍然魂归，觉察到与她幽幽双眸对视良久。

我们不禁都笑了，是心有灵犀，同时停下，脉脉含情地看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恨不得永驻此时。

不过秋风起，黄叶落。

秋雨纷纷，终还是难葆春色。

只是祈愿，能有一场盛大的典礼——

——作为告别。

从明日到昨日

“喏，你的包子，是你最爱的口味。”

我习惯的走向她的座位，将早餐放到她的面前。

她微笑的一点头，欣然接了过去，眨眨眼，分外可爱。

我不禁脸一红，转过身去回到了座位上。

真是的，好歹像最初恋爱时故作羞涩一下啊！

我在内心的表层默默抱怨，可是在深层之中，甜蜜的清泉早就流淌到泛滥了。

看着她清秀的身姿落在初辉之中，竟也添了些神圣与高贵。

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注视，她蓦然回头，发丝飘飞在晨风中，如丝如缕。

略显朦胧，却更添美韵。

宛如天仙谪凡，寻那一缕情思。

无言对望，厮守的情缘便都藏匿在其中，不须寻，只要闭上眼，静静体味就好。

然后，我们两人就因为上课走神被赶出教室罚站了。

不过……

我看着她的手，和我紧紧牵在一起，眼中笑意更甚。

……那又何妨呢？

“对了，你早饭是不是没吃完？”

“嗯，不过，不用了。”

“嗯？”我转过头，好奇又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她却盈盈一笑，一踮脚，亲了上来。

“这也很好吃啊。”

似乎是轻声地呢喃，但却比得过万千虚浮的誓言。

从昨日到晴日

“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开始吧！”

我们两人坐在浓密的树荫下，依偎在一起，只听对面叽叽喳喳一阵响动。

“好！三、二、一，茄子！”

对视一笑，一轮明日为底色，少年与少女的身姿好不清秀。

毕业时分，分明应该多是离别之情，可我们两人就是感觉不出来。

相互缠绵着交融着，也就把这一天挨过去了。

似乎只是比平时的爱恋浓郁了几分，又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同老师和同学告别后，我们便默默牵着手离开了。

多伤的秋、沉郁的秋、晖黄的秋。

我们漫步在落叶纷纷的长道上，落英纷纷，点缀了归路。

相依无言，一步一步，似是和着乐律，踏在层叠的枯叶上，发出簌簌凄凄的响动。

暮间的残阳倦怠了，无力的放着光，把我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却又是被云叶蔽碎了，渐渐交融。

最后融为了一体，一道孤长的影子留落在地面上。

等着繁密的雨云到来，将一切付诸晦暗。

从晴日到晚日

我走出大厦时，已经是黄昏了。

虽然工作了一整天，已经很疲惫了，却也无妨。

毕竟明天就是我们相恋六年的纪念日了。

也是我计划求婚的日子。

虽说有些仓促，但是这几天我已经做足了准备，只剩下家里还差一点修饰了。

我哼着歌，漫不经心里洋溢着欣喜，竟是比平时更早的到了家。

家中这几天已经是反复收拾过了，精心打扮成了她喜欢的颜色和布局，希望能让她满意。

不过，就算她不满意，大概也不会表露出来令我惶惶自责，只是那样的话未免有些难堪了。

一边畅想着明天的美好，一边躺在了床上。

晚饭已经简单对付过了，现在似乎只剩下了无尽的空虚。

抬起胳膊，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才堪堪晚上七点。

盯着缓缓转动的指针，竟也入了神。

这块手表是一年前我的生日时她送给我的，虽说我本不愿意为了生日耽误太多时间，可也是陪她度过一段温馨的时光啊。

内心中被压抑了一天的思念开始挣脱束缚，萌发滋长。

却又不愿意冒冒失失的打搅她，只好故作轻松地给她发了条消息：

“今日可安好？”

几乎是秒回。

“晴天，心情好。但没有你，难过。”

“呜呜我也是。”

“你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唉，除了想你，这一天没有任何能让我提起兴趣的事了。”

“别急啊，不是明天就能见面了嘛？”

对，明天。我不禁又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内心中已经开始幻想各种美好的求婚场景。

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写下了一串串倾诉爱意的话语，又觉得不太合适，删删改改。

落到最后，她看着屏幕中始终保持的“对方正在输入”陷入了怀疑。

蓦地三个字蹦出。

“我爱你。”

她脸一红，虽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她也看出来了我刚才漫长的思想路途。

她犹豫了一番，打开语音，清咳一下，软糯声音响起：

“亲爱的，我也爱你。”

从晚日到末日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后，我便换了身相对美观郑重几分的衣服，匆匆出门了。

临走前反复检查了一番要带的东西，放下心后才轻快的赶往约定的地点。

相约在一条古巷口，那里有一棵不大出名的古树，却是苍翠繁阴，很是挺拔。

我静静的找了一处树下长椅，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她。

等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大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相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现在只有三点半，似乎有些早了。

不禁嘴角一抽，尴尬地站起身，打算四处逛逛。

这条古巷以前我们也经常来，有别于其他繁华的商业街之流，这里还是相当的静谧的，遍布弥漫的是清幽的氛围。

若是再进一步说，便是清欢了。

多有民坊故居，积蕴了丰富的历史内涵，格外典雅。

绕过琳琅的风铃与挂饰，在经过几家小店，便到了一处岔路口。

当初我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都是在这里发生的。

就连初吻，也是在向前不远处的樱树下相与的。

思及过往，脸上不免又泛了红霞。

走到经常约会的咖啡店，看了眼时间，还早，便走了进去，点了杯饮品。

内部的装潢也透露着一股悠宁的温柔气息，喝着饮料，静静的坐在露台上，看着巷中人来人往，并不热切，却是欢欣。

曾几何时，我们也是其中的一员，不经意间挑逗其对方的情趣，却又羞涩的转过头去，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羞怯。

不过现在回想来，都是多美好的经历。

总有一段时光，并不是用来经历的，而是供日后的回忆。

不过，很快我们就能更进一步了。

我用力一握，攥紧了手中的戒指。

看着云，听着风，不知不觉，晚霞就泛上了苍穹，尽染嫣砂。

低头看去，手表的时针赫然指向了 6，似乎是有些晚了。

我脸色一变，慌忙下楼，朝着巷口走去。

好在她还没到。

可惜她还没到。

我略显惆怅，有些惘然的坐到了树下，静静的等待着。

天色晚了，人也多了不少，一对对情侣成双成对，好不快乐。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内心却益发焦急和渴盼。

我向她发送了几条消息，可是却始终没有回应。

我心中突然有些发慌，七点时，向她打去了一个电话。

无人接听。

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此地离她家并不远，走路便能赶到，她也常常走路过来，行迹我也知晓。

于是我便沿着她的故迹去寻找她。

天色已经越发黑了，我越来越惴惴不安，总觉得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路过一处转角时，一辆疾驰而过的黑色轿车轰然冲过，险些与我相擦。

我惊魂未定的向前走去，却隐约觉得刚才车速一顿，后视镜中也闪过了一道熟悉的光，隐隐有熟悉的芳香传出。

我与那车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却不知车中，少女沉默无言。

只是脸颊上的清泪，似曾相识。

……

夜半，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中。

她的父母在家，他们说，她已经被送去留学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恭敬地举了个躬，随后默默回到了家里。

睡得比平时都早，只是东西都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处了，把本来精心布置的小家又给毁成了一片废土。

深睡时，手机上忽地一条消息跃出，不经意带出了一条未接来电。

它独自孤寂地坚持了一会，最终缓缓闭了光。

窗帘都忘了拉，可是屋内还是一片墨色。

今日云密。

雨盛。

人空。

第二日，我起得照常，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傍晚回家，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点开聊天界面，却什么也没有。

随手拨开，忽然看到一条未接来电。

心中诧异，点开见是她的，忽地心里一惊，微颤着点击屏幕，回拨过去。

良久，冰冷的提示音再度响起，无人应答。

我平静的放下手机，早有预料。

毕竟在一起了那么久，对对方已经足够了解了。

事到如此，就这样吧。

忽然又一条消息蹦了出来，随手一点，却又怔住了。

“昨日晚间，本市东区发生一起车祸事故，一死两重伤，现伤员已被送至医院抢救……”

给出的照片很暗，但那辆车确实令人记忆犹新。

等等，她曾提过她父母的车，似乎正和照片中的一样，而且报道中的时间，也和昨天相吻合。

昨晚的记忆忽地浮现，我心猛地一颤，慌忙给她父母打了个电话。

接听之后我慌忙向他们求问，他们却满不在乎地表示不知道，不了解，还说如果是真的那车早该换了。

我听着他们冰冷的话语，内心深处一阵恶寒。

没等到他们絮叨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犹豫了一下，又向她的姐弟打了电话。

可惜同样一无所获。

他们的家庭关系早已冰冷至此了，可我却还来不及给她一个新的家庭。

我最终无力的倒在了椅子上，但仅仅几秒后，又嚯地坐了起来。

一切尚未结束，青春还在继续。

我下了楼，向着报道中医院的位置赶去。

等到我赶到时，几个记者正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人正感慨：

“可惜啊，世事无常，一场车祸就能毁灭掉多少人的家庭呢？”

我和他们擦肩而过，步履匆匆，内心却是止不住的颤动。

但最后，我也只是茫然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中，被来来往往的医患挤来挤去，不知道该向何处。

到了最后，我竟连前路都没有了。

只剩下无助与茫然了吗？

我明明没哭啊，可那是什么落在了地上呢？

或许是晶莹的回忆吧。

可是这段经历真的是用来回忆的吗？

又为何要经历呢？

曾许下的典礼，今有何在？

手腕处，她送给我的那块手表上，指针还在不停转动，从一日到明日，从明日到后日，直到我的末日。

但就算是到了我的末日，我也未能让她见到下一个明日。

从末日到后日

少年走在曾经繁花似锦的古巷中。

巷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可是，又有何处是他的位置呢？

独入巷内，却全是一片死寂。

默默走到旧时的咖啡馆，已显破败，却还是留有曾经的温存。

和几日前似曾相识，可心境已经大不如前了。

少年迟疑的站在门口，深呼吸，欲进还退。

最终握紧了手，似乎是决定下来，进去做最后的告别。

刚入门，忽然门帘掀开，一个少女从旁走出，擦肩而过。

本是目不斜视的，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似乎是曾见过的眼神。

只是入了门才回过神来，鬼使神差的有所行动。

蓦然回首，风动珠帘，阳晖散入。

少年轻轻地拨开门帘，却又怔然愣住。

门前巷中，竟已是人潮涌动，不复先前安宁。

陌生的纷乱的身影脚步去了又来，来了又别。

可却再不见那道倩影温婉。

只是隐约间，似乎有缕缕幽芳——

——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