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风景雨来佳

玄英

冬为玄英

它本是伊始,却偏偏被弃在了念末,深深埋藏在了思绪的尽头。

就连它的称谓都是那么名不副实,明是素白的长卷,偏偏被称以“玄”,虽说有“英”作为挂缀粉饰,得到了些许慰藉,可未免还是太不公平了。

它的温柔似乎都被人们所遗弃了,仅记得打眼瞧去,一片茫茫中那肮脏的黑尘是如此的显眼。可那不只是因为,它已让它所能触及的地方都尽力的白了吗?分明是它全力的遮掩了那冰冷的地面,赋予了些许的暖意,流溢人世,到头来却要被憎恶、埋怨。

它本是温泪的残遗,大不了可以像先前的时令一样,挥挥扬扬放纵一场,换得一场怒放,可它偏要温存的飘摇归去,不敢随随便便地搅扰人间的安闲。

纵使已经到达了极高的天,也还要再凝实了些,柔曳了些,再轻抚滑落,不敢就此坠陨。

漫漫北疆都有它留下的痕迹,广袤的土地上终被层叠的白纱遮掩,渲染上几分宁谧的氛围后沉沉睡去。

荒原、长林、江湖……那些曾盛放的澎湃的辽旷的,此刻终于也沉寂了下来,任凭它温柔的涂抹、装饰,最后归于了一片皑皑。

虫鸣鸟啼,也终于消散了,不敢出来打搅它的兴致,颤畏地蜷缩在狭小的窠巢中,时而探出身一瞥,又极快的缩了回去。

如此看来,怕是免不了懦夫的名号了,既没有像那些英勇的歌者在盛夏晚秋燃尽自己的生命,又不敢在冰寒的天地间纵情狂欢,苟延残喘的逃避着,直到在忧惶和寒惧中彻底亡故。

所以它才会引来如此多的憎恶吧,若不是它,天下一色,任谁也看不出那腐朽的色泽。但它来了,所以那些黑恶便被成倍的放大了,显得格外扎眼,令人厌恶。

可这并非它的过错,它仅仅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妆点一二这绚美的世界。

可惜却无人领情,因此它只好孤独的遁走了。

与这个时令一同被人憎恶嘲讽的,居然还有一个“人”,或许“人”仅剩下了他一个,或许他已经超然“人”外了。

曾经容蓄深郁的湖水此刻已经封冻,结出了厚厚一层漂亮的霜花,附着在颤动的湖水上,很快深入下去,铺就了光洁平整的一个冰湖。

孩童们嬉笑着踏在冰面上,不顾家长的阻拦,肆无忌惮的你追我赶,就在一群眼花缭乱的孩童间隙,瞥见了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

他颤颤巍巍地踏着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湖心处他已经堆放了不少花卉,但全部都是已经枯死的地残花败叶,看不出一点美感来,再加上是横七竖八地堆放在那里,也就更没人会在意了,只有几个淘气的孩子不时冲过去,猛地抓起几朵花,丢向远处,劳费他左右追赶、拾捡,大半天过去了,湖心处还是那么几朵怏怏的残花。

好在日头渐高,孩子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再没有谁能打扰他了,于是他总算可以安心的从岸边拾来枯萎的花,再放到湖心处。

但天意难料,没过一会,风就起了,从极北的冰洋循着暖意,浩浩荡荡的疾驰而过,掀飞了好容易堆叠整齐的花。

他本就佝偻的人影此刻更加瘦小了几分,但还是颤抖着走来走去,捡拾他那些被吹的七零八落的珍宝。

就在他忙忙碌碌不得停歇的时候,漫天的碎雪飘飘飖飖坠落下来,铺掩了先前缺漏的黑斑,像是在忏悔自己的过失,又似乎是屈服了,决心掩饰那肮脏的黑晦。

他的肩头、衣帽上很快落满了雪絮,朦朦胧胧铺将一层,远看就像是裹了一件浑然天成的白袍,分外亲近。

但他仍然不停息,仍旧勤勤恳恳的搬运着花到湖心处,还时不时的提防着几阵阴风吹乱了已经完成的部分。

渐渐的,雪大了,满天都是阴沉不明的碎白,地上也被妆点得差不多了,停放在岸边的花都落满了雪,他只能反复拍打,驱散那些浊泥与雪的混合,尽力确保花的纯净。

终于,岸边只剩下了一株梅花了,那是所有花中唯一一株绽放的花,也是最美丽的一朵,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一步一步,彳亍前行。

蓦然,他停住了,明明距离湖心还很远,但他却停下了脚步,一股悲凉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

树石间那斑驳的黑底此刻都被雪饰,混在和它们同色的四周,白得刺眼,白得令人恶心。

他静静地捧着梅花,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雪渐渐大了,遮蔽了最后的辉光,天地似乎都为之黯淡。树枝上堆积了过分的洁白,轰然坠地,掀起了一阵雪尘。纵使这样,也是白的。

先是一声沉闷的低响,接着噗通一声,惊扰了一瞬的安静,深藏在窠巢中的鸟兽们受了惊,纷纷扰扰吵闹了几声,接着意识到并没有什么威胁,于是又得意的退了回去,沉浸在安闲的美梦之中。

湖心处,几十朵残缺的花摇曳了几下,最终被厚厚的雪层埋葬,不复得出。

唯有一个缺口,一朵清凛的梅花漂浮着,渐渐的被冻在了沉重的冰层中,唯有红的耀眼的几点露了出来。

“其实他只慢了一步啊。”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遗憾,就此作为讣告。

古有云,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今世见,抬眼尽白我独醉,浮世皆清余空泪,因而溺沉

青阳

春为青阳

他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但还是没有等到她的讯息。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青春就快被挥霍光了,在肆意地挥扬中耗尽了。

倘若再等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拖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于是他出发了。

踏上了追寻的路程。

出乎意料的,刚出发不久,他就找到了关于她的讯息。

那是在一座古老的小镇,青瓦白墙,翠竹清泉,长桥高轩,别有一番韵味,和外界焦躁难耐支离破碎的结构截然不同。

但这并不足够吸引他,毕竟在等待的这么多年里,他已经见过了这世间能想象到的甚至是不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真正吸引到他的只是一面白墙上张牙舞爪的图画。

说是一条龙,却弯弯绕绕扭曲得像条迂折的河流,龙身旁的云也都无精打采的,纷纷散落,像是被打断了精神。

任谁看上去都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孩子信手涂鸦,说不定还会谴责不知是哪家的熊孩子破坏公物。

但是他已经沉浸进去了,因为这正是她的画作。其中似河似龙的曲线,不过是一面被扭曲的变了形的镜子;那云一般野草一般的团线,则是她留下的指引。

“这才对啊。”他轻叹一声,抽身离去。

霎时,春雷翻涌,云行电闪,似乎真的有龙经过,接着漫天的晶莹的水滴倾泻而下,簌簌清清,洗刷了泥淖和污垢,将往昔的遗憾彻底推入了江河,付之空留。

满山青黄的隐色,在风中摇曳,在雨中浸润,又隐去了,看不请切,只见得满是青绿,满是萧索。

候鸟巡回,在风雨中哀鸣,似乎是不见了自己的伴侣,凄凄婉转,如怨如诉,但最终还是消弭在了天地之间。

渐渐,风停雨歇,再也找不到一切自然的痕迹。

那墙上飘逸畅快的图画,最终泯泯殇去。

……

他登上了这座他从未到过的山。

山顶空无一人,明明并不是很高,却显得格外凄清高峻,因而晃吓地许多人不敢一试,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他这么想着,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周围其实也没什么,恰赶到了春时,抬眼望去尽是青绿的明辉,倒是倦了,腻了。

好在已经到了高处,总归是会有些新奇感的,于是他走近了一侧的高崖,向下望去却显得深不见底了。唉,倒是奇怪,这山从下看直入云霄,从上看渊深难测,但唯独你走上一遭才确会感到不过尔尔。

山崖上还悬挂着几株挣扎的藤蔓,其上斑斑点点附着着几朵落花。风一吹,颤颤巍巍的摇曳飘旋,最后又回归到了藤上。

他信手扔下了一架纸飞机,笔直的进发了一阵后,便哀哀盘旋地坠落了下去,落在几朵花的中央,又震颤了几分。

放眼望去,山岚弥漫,日光不明,明明是春的新生,却像是将死的压抑。

兴致也因此不高了,蓦然瞥见周围摆了一盏茶,盛放着淡绿色的茶水,随风起澜,流映出闪熠的光,倒映出他疲惫的面容。

他不仅惊了,自己怎会变化如此之大,明明在等待的那些年自己都是极为精细的,这外出寻访的几个月到把自己变成了这幅沧桑样子。

叹息一声,他直接席地而坐,捧起茶盏,小抿了一口茶,苦涩,哀凉,不与春意相通,不和人心相会。

他静静地等待着这口茶水滑入喉间,落入腹中,一瞬,似乎他明悟了,似乎他懂得了,猛地起身,捧起茶杯奔向那处绝崖,用力一挥……

山岚散去,远远一座高阁浮现,顶楼处,一名少女垂扇远眺,心意缱绻。

四目相对,两人莞尔一笑。

再不会有更深的长渊,再不会有更高的亭楼。春潮迭起,澎湃出万丈水浪,如怒如吼,那新生的,垂死的,萌发的,蜕变的,此刻的静了下来,聆听着春潮涌动的声音。

那一刻,它们似乎也听到了自己体内血液翻涌抽发的簌簌汩汩。

那永恒的坚冰都被击为了齑粉灭屑,那愁密的云烟都化作了水月,所待所见之日,还会迟了吗?

劲浪拍石,怒起雪千叠,断天裂。

朱明

夏为朱明

天色亮的很早,漫山遍野都崭露出光耀的一面,虽然略显疲惫,但总是萌发的,欣悦的。

新抽出的嫩叶小心的捧着几点白亮的露珠,好奇地从中打量整个世界。映射出的世界波光粼粼,真有几分镜花水月的感觉。

不息的声响回荡在世间,从风水山川到花鸟虫鱼,各自暗暗低吟着自己的诗篇,默默倾听、完善,直到日高影短的时候,才不舍地小憩一番。

但却少了什么,像是最高的山巅上布满了雾岚,遮蔽不清,朦胧郁郁,难辨难断。

轰然崩裂声响起,一块巨岩隆隆坠下,裹挟着沙泥和残损的生机,一路肆无忌惮的碾过,最后悲烈地坠下山崖,沾染几分壮殉的美感。

但这并不够,损灭的残美终究只是片面的,像是融了一半的雪,流露不出任何的感伤,惟有等待。

但是并没有多少时间等待了,这本就是一个滋长蓬发的时令,若是还徒留在原地等待,只怕哀哀被落在后面了。

我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言不发。

倒是神奇,乘坐着有些破旧的大巴,竟然能如此清晰的辨别出夏的生息。

速度倒是不快,可也没慢到哪里去,多数景致也不过是匆匆一瞥,然后便被丢入了记忆的回收站中,静静的等待着某天再被拾起,虽然多数都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忽然赶上了前面的几辆略显孤单的自行车,还有行人,不免有些惊异,有些好奇,他们眼中的景色又该是怎样的呢?但我没时间停歇,可又为什么呢?

我不知晓,好像只是在随波逐流,像是那水中残厌的萍藻,等到某天倦了,随便的找个低洼的坑陷或是急旋,幽幽地被埋葬了。

又行进了许久,再见不到那些人和单车了,但我的内心惶惶,隐约觉得我应该去追寻一番,可那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又是反复的挣扎,最终在一座桥边,我停了下来,缓缓走下了车。

入眼是漫山青白,花开繁盛,已和来时简单的青绿蒙蒙有了很大的不同,清香沁人,随着风混入淡漠的节拍,渐渐调和成融溶的气氛。

正午的阳已显燥热,但是此地傍着河流,蒸腾的水雾弥漫着,润湿了干燥的花蕊,附着其上,倒是调和匀称了。

俯身近瞧,显有几分斑痕的土上杂乱地分布着各色的野花,单看一处乱而无序,可若是仔细辩驳,放眼全山,正是这千万零星散乱的杂色汇成了美好的织锦,若是少了谁,便都显得艳俗了。

水势倒是平旷,不似曾经的激荡与澎湃,到很是令人疏放,少了些紧张与匆慌。

鸟兽虫鱼都活络起来了,穿行于繁花水泽之间,不时于一隅惊现,惊扰了缭绕的雾霭。

我伫立在那里,又似乎我本身就在那里,似乎我已经熔铸了进去,同着美景繁盛融为了一体。

此一瞬,便抵永恒万年。

……

缓缓地,似乎有什么变化。

面前的景致缓缓变了颜色,水声也平息了,一切绽出的色泽又归于了平淡,默默地藏了起来。

我缓缓睁开了眼,奇怪,明明刚才一直都在欣赏景致,可再看过去时真的就像重新看到了新的景色,山非山,水非水,山不溶水,水不应山,可刚才明明是那么谐和,那么般配。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从河的那边来到了对岸,隔水观山,却还被风中的枝叶遮蔽了,散乱蓬飞。

颇为诧异时,曾见过的骑行者竟然赶上了,看到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下了车,凑过来搭话:

“兄弟,怎么了?”

我解释了我所面对的问题,他不禁哈哈大笑: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这条路上每个人总在前进的,不管是乘车、骑行抑或是走着,都是要前进的,就算你想原地不动,你都不得不前行的,直到在哪里动不了了,就彻底结束了。”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但还是有疑问,为何这景色也会变呢?

他仍是豪放的回答:“景色就是那个景色,变得只是你的心啊!”

是这样的啊。

我感激的看着他,他却豪爽一挥手,上了车继续向前进发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进发。

既然终究不可停息,那就迎着日光走上前去,同那圣烈的夏阳对弈。

六月的热烈正盛,不妨前去,抵兑那少年心意,换取满身繁花灼烈,也不庸碌随流亡于渊寂好得多。

奔向前,随它淫雨霏霏或是风高日盛,都好过惧留在原地受过。

……

砰然坠响。

手中的笔无力的滑落,坠落在地,发出的声响久久地回荡在空寂的隧洞中。

我闭上眼,手中的日记本滑落在地。

都是些自欺欺人的故事罢了,哪里有那么盛大的欢境?哪里有蓬勃激昂的旋律?不过是垂垂老矣的时候重拾起了对少年的幻想罢了。

苦涩的笑笑,拾起笔接着写。

自从误入此地幽幽寂后,不知经过了多久。

的确,每个人都再往前,若是加速跑上前,或许能早点从此处幽深中逃出。

可谁能保证此地的尽头不是又一处更深的恐惧呢?

倒不如停下来,默默随着时光前行,等待终点的来临。

可谁知道要多久呢?于是便拾起笔开始回忆编织美梦。

或许是快到尽头了,就连梦都是时断时续的,但倒是越发盛烈欢腾了。

忽然,前方出现了光,许久未见,竟然才发现是那么的刺眼。

我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走上前去。

转过一处拐角,蓦然瞥见镜壁中的少年的侧颜未改,只是鬓间白发兮然,零星清泪缀然。

但就在那一瞬间,便被光茧所包裹,接着在转瞬被吞噬、消弭。

最终归于了尘埃,随风去了。

我与生死的交界回望,瞥见那高天的飞鸟坠于荒芜

白藏

秋为白藏

入了秋,一切便都变了,再无曾经的激越和轩昂,留存的仅是祥静与温柔。

长枫亭下,叶落萧萧,古老的青藤已经泛了黄,随着凉薄的秋风无情的散碎,最终归于凄凉的断折。

白霜满地,又被花叶覆盖,而再其上则是零稀的水润和光晕,弥漫开来充盈着整条街道。

哀哀的鸿雁鸣声刺破了高云,挑乱了她精心的梳妆,却别添了几分明艳,想来也是欣欣然的。

匆匆踏过满地黄叶,轻拂晚风又疾步离去,在群山的惊诧中轻快的逃离了形体的束缚,去寻那挚爱的晚霞。

寻那梦中的清欢与温存。

怀念着,思盼着,不过是记忆深处的柔情,渐渐明晰了。

年年月月的幻梦与渴盼交叠,渐渐构筑了如此恢弘的殿堂。

顶端直入苍穹云梢,翩翩宛如红蝶;侧栏雕画着淡色的纹饰,蕴有青莲紫叶红枫白纱,延展开来,似是在迎接秋阳的莅临。

楼角是古朴素雅的花饰,红紫为基调,隔着重门叠窗,与行云高枫相映成趣。

或许还有更加华丽的饰词,或许还有未及的幽美,但是都被深藏在旧时的残墟之下了。纵使还企盼终有一天能够被发掘出来细细品味,但如此繁杂的旧网和迎面扑来的新流若是相交,恐怕会压抑的人崩溃的吧。

因而它就此被压缩、折叠,反复浓缩后变成了一本薄薄的册子,简单而轻巧,却是翻遍通篇也找不可触及灵魂的誓词,因为它已经是被灵魂所抛弃了的。

再回头,它便湮灭在往事中了,作为那灵魂的缺角,在那个繁盛的秋日里华丽的葬去,正如我所曾渴盼的那样——“但求华葬”。或许只是无心一语,谁能料一语成谶,它竟然真就那么消逝了,同时令往后的时光中总觉缺憾。

但这本就是个舍弃离别的季节,便不再贪求什么了。

所以接下来便是尽情放纵了。

逃脱而出的渴求自由的灵魂寻到了梦寐以求的安详所在,如痴如醉地沉浸于此,纵使光阴轮转海枯石烂沧海桑田,都动摇不了丝毫他的意志。

斜阳低垂,流露出与晚霞相配的哀凉,倦鸟离巢,去寻那南行的轨迹,铺就恢弘盛大的坦途。

遍是金黄,遍是斑斓,透过层层深水折映出的是润红的仪形和典雅的色润,裹挟了清丽的明耀,在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各色幻界。

但最终都渐渐昏沉下去了,只留着那残存的秋阳无力的散发着最后的余晖,传响最后的回音。

云是先后褪了色的,由远及近,渐渐青黄、蓝郁,最终是绝望的深紫和新血似的绛红。

此刻倒才看出了些端倪,本以为是天色渐暗,其实不过是薄云连成了一片,将整个天空遮蔽起来,难辨真伪。惟有此时云层色变时,才能看到缝隙间偶然展露出的一丝蓝光,遍是天色了。

倒不必为阳日的坠落而惋惜悼念,因为那明月早已悄悄然叩门而入了。

趁着日色尚存,诸天还亮,她便轻轻步入了舞台,柔和的扮作飘洒自扬的云,潇潇亭秀,清泯秀气。

同样是随着天光的黯淡,她便渐染光晕,分外明耀。

秋日的喧嚣仍旧不停,低吟着,长啸着,时而细簌作吵,扰了清净,时而高亢悲宏,染上了几分壮烈的气息。

只是轻轻叩击着雕栏,平静的同皓月对视。

她聆听着万般嘈杂的喧响,不顾一切地登上了中天。或许会有更激烈的啸鸣,或许会有无尽的指责,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登临了。

出乎意料的是一片死寂,接着天隅处一道流光乍现,斜斜的滑坠,将沉眠的天幕一分为二,似乎要再割出天地,划分世界。

然而紧邻明月了,它却惊惧了,同那长恒的辉光比起,它不过是一道瞬息的流光,又怎敢僭越呢?

但它还是去了,迎着悲光,化作了最绚丽夺目的一束光,坠亡。

阴玄至极的她依然沉静,悲悯而疏远的看着一切,眼眸中尽是虚无。

如果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化作一本书,她应当只是一张写有娟秀字迹的纸条,当你因其如此轻薄而惊异时,便又化作飞灰落入瑶池之中,再无生息了。

捧起茶盏,高举敬月。

视览其下,林荫尽褪,秋潮微凉,月色拂照,枫红霜白,万籁俱寂,百兽蜇息,风卷残黄,昔日雄壮的高亢的格调在此截断,化作无尽凉薄低殇久久不散。

盏中初茶略显清寒,品饮时只觉清淡的冷香,萦绕于唇齿之间。

复几泡,味渐渐淡了,色也渐渐白了,对映明月,竟然难分天上月为真还是杯中玉是真。

她仍然清立在那里,不发一言,尽得风流。

饮下最后一盅茶,清冽透骨,穿盈于血肤骨肉之间,泪眼渐明。

昔日的恢弘仍未散尽,低低盘旋在心上,声声凄厉。

最后以一薄信寄向明月,敬赠她此夜温柔。

此夜后,再不曾见那般澄净的月。

再不曾见那般澄澈的心灵。

昔曾慕:众人熙熙,我独泊兮

今怎叹:风息水寂,月照枫谧

偏偏雪落无欢处,醉笑空阁风流疏

浅析:

冬春夏秋,对应“理想”、“爱情”、“生命”、“灵魂”。

posted @ 2025-05-29 22:28  Dream_poetry  阅读(52)  评论(1)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