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

农村人

​ 最近《幸福到万家》正在热播，我就去翻了翻《乡土中国》，希望对中国乡村社会有进一步的理解。作为一个自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却也从来没有认真去观察过周遭环境，是极惭愧的。去年寒假帮着村里做房屋安全情况普查时，才算是有意识地去了解生我养我的这个农村。那时候就发现，村里有同姓同族人聚集而居的情况。搁在《幸福到万家》里，这种情况就是万家庄的人主要都姓万，而王家就是这个村里的小门小姓。一个村里某个家族的人数越多，意味着这个氏族越大，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社交环境中，也意味着势力越大。所以也就难怪，农村人喜欢生儿子，不喜欢生女儿。因为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就成了别家姓的人，对自家姓在自家村里的势力是没有贡献的。

​ 农村里边环境相对封闭，在这种环境里，别人的评价对于个人生存和发展特别重要，这也就衍生出所谓的面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老一辈农村人在于这种环境的陶养下，在我们这一辈看来是有一点过于好面子的。过于好面子以至于忽略了个人的体验。好面子同时还体现出农村部分价值观，所谓公序良俗。种地种得好，有面儿；媳妇儿跑了（这种经常指外地媳妇），没面儿；孩子有钱嫁得好，有面儿…外在评价常常是大于个人感受的，这就是环境雕刻的力量。好面子本身而言是没有问题的，期望得到群体的认可也是没毛病的。问题在于评价体系的过分单一，而且人们的思考和表达都不够充分，落实到各家各户就出现了不同的变味儿。文字、知识、理性思考等以学校为媒介渗透给后代。所以后来有些人，受到学校环境的影响远远大于家庭环境。

​ 农村这种封闭环境下，人与人之间更加熟悉。一方面是农村生产合作社需要大家一起干活儿，另一方面是谁家没有个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远水难救近火，帮来帮去，情谊也就更深厚些。所以农村人是很乐于助人的，好像是刻在基因里的一种特质。每个小孩儿都是周遭邻居看着长大的，正因为了解的时间够长，所以相对陌生人而言，还是值得信任的。

​ 以前，农村人是不太需要文字的。种田的经验可以一代一代传下来 ，信息也是可以口口相传的。文字的主要用途可能也就是给地主家记账。我爷爷小时候是上私塾的，也是一个吃斋念佛之人。据我小时候的观察，他会在清明烧纸的时候，念经；他会折许多种烧纸的花样儿，会在别人吓掉魂的时候喊魂，会在别家孩子有火疖子时帮着治疗，闲下来会教我画马，会自己看书…听说，他年轻时身体不大好，就只能做做大队里的账房先生…老一辈的女孩儿就更不用识字了，因为没啥用。我奶奶小时候的家庭分工就是看老黄牛。把牛牵到指定区域后，她就可以自己玩儿了。而她喜欢用芦苇叶子包泥土玩儿，要是泥土越干越碎，还能不漏，那便是极高兴的。所以她包的粽子有棱有角，个个“漂亮得很”。

​ 农村人的主要工作就是种地，而成就感来源于自家地比别人种得好。《幸福到万家》里的公公和庆来就和地亲，因为他们熟悉且擅长种地，也确实种得比别人好（这就形成了正反馈）。农村里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大男子主义，因为种田是个力气活儿。而各家田地就和门面一样，象征着一家子的能力。家里媳妇力气比不上男的，也不识字，在家庭中最好的分工便理所当然地变成了煮饭炒菜洗衣服，还有生孩子带孩子。所以也就难怪她们聚到一起聊天的内容就全是家长里短了。

​ 后来，农村挣钱的路子渐渐多了起来，评价体系也发生了变化。挣钱的路子有窑厂，建筑行业，缫丝厂，织布厂等等各种厂，大体上还是男人去“重力气活儿”的厂，女人去“轻力气活儿”的厂。体力还是分工的主要考虑因素。后来又出现了电子厂，保险行业等等，也就意味着不靠体力挣更多钱的路子也渐渐多了起来。现在的评价体系已经从谁家地种得好，谁家有本事，变成了谁家钱多，谁家有本事。

​ 后来随着交通、信息等在农村发展，出去上学的孩子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看到了不同的生活工作想法。农村的世界不再那么封闭，渐渐和城市互动了起来。现在好多家庭都是孩子在城里，老人在村里。但凡有啥好吃的，老一辈的都留着往城里送。孩子们也就是过年过节的回家看看，那孩子们的下一代大概率是会在城里了。所以一家老小成长环境不同，生活习惯和三观也就不太一样了。到真的出现矛盾的时候，也只能是容易调整的那一方多多包容了。

​ 农村人除了工作，也会有空闲的时候。但是老一辈农民空闲的时候也还就是下地看看自家秧苗黄没黄，地里草是不是又长出来了。有些人闲下来也会弄弄屋前屋后，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没有电视收音机的时候，看看报纸，这些都是信息的主要来源，获取到的可以在下次跟别人聊天时交流交流。农家媳妇儿无聊的时候，可以去别家逛逛，说说闲话，体验一把社交的快乐；就像我们跟朋友聊天时，注重的是情绪的流动，而不是是非的辨别。后来渐渐出现了播种机、收割机、农药、化肥，大部分的劳动力被解放，剩余劳动力进城务工，挣钱养家，安家落户。老一辈的人去世后，老家的田也就渐渐没人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