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吞噬者

 

阿厌发现Visual Studio的IntelliSense代码补全开始提示他从未写过的、源自异界的神秘函数,
每调用一次,他的思维就与某个沉睡在数字深渊中的古老意识连接更深一分,
最终他成为古老意识在现实世界的终端接口,
在VC编译器的进度条完成100%的瞬间,
旧日支配者通过光纤与服务器集群悄然降临。


键盘的噼啪声,是阿厌世界里最恒定的白噪音。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只有他屏幕的光还亮着,像黑暗海面上唯一孤独的航标灯。空气里弥漫着隔夜咖啡的苦涩和某种电子设备过热时特有的、微弱的焦糊味。他正在和一段冥顽不灵的底层驱动代码搏斗,眼皮沉重得需要用火柴棍支着。

就在这时,Visual Studio 的 IntelliSense 弹窗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void ElderSign_Manifestation()

阿厌的手指停在半空,眉头拧紧。这不是他写的。他甚至不认识这个函数名。Elder Sign?听起来像某个重金属乐队的名字。他敲了下退格,想把这莫名其妙的提示消掉。

可紧接着,又一串字符浮现:

cthulhu_Rlyeh_Fhtagn(float *coord, int awakening_stage)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上来,像一条冰冷的蜈蚣。他环顾四周,除了服务器机柜低沉的嗡鸣,什么也没有。大概是某个冷门库文件被误引用了,或者自己太累出现幻觉了。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集中精神,继续敲打自己的代码。

然而,那异样的补全提示阴魂不散。它们不再局限于他正在处理的类或命名空间,而是出现在任何地方,带着一种亵渎正常代码逻辑的诡异:

nyarlathotep_Whisper(char *msg, void (*callback)(void))

azathoth_Summoning_Init(int *result_code)

shoggoth_Interface_Update(void)

这些函数名光看着就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结构扭曲,发音拗口,带着某种非欧几里得的几何恶意。他尝试在解决方案资源管理器里搜索这些符号,一无所获。就像它们是从代码现实的裂缝里自行滋生出来的。

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烦躁最终压倒了他。去他妈的,他恶狠狠地想,手指不受控制地,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的冲动,敲下了 ElderSign_Manifestation(); ,然后敲下回车。

没有编译错误。

屏幕似乎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像一次短暂的电压不稳。几乎是同时,一股尖锐的刺痛戳进他的视神经后方,视野边缘掠过一片无法形容的、流动的色彩,耳边响起极高频率的嘶嘶声,细若游丝,却让他牙酸。他猛地向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几分钟后,异样才潮水般退去。他喘着粗气,额头一层冷汗。是低血糖?还是过度疲劳?他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叫:不是!是那个函数!

恐惧之后,一种更危险的东西开始滋生——好奇。一种混杂着技术人员的探究欲和某种……堕落吸引力的东西。那个 cthulhu_Rlyeh_Fhtagn 函数,它接受坐标和一个“苏醒阶段”参数。坐标……指向哪里?

鬼使神差地,他写了一个简单的循环,一次次调用它,每次递增 awakening_stage

第一次调用,屏幕上的字符似乎开始微微蠕动,像潮湿表面下的蠕虫。

第二次,他闻到一股浓烈的、来自深海的海腥气,带着腐烂生物的甜腻。

第三次,他听到了。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脑皮层里回荡的、低沉而规律的搏动声。像一颗巨大无比的心脏,在极远又极近的地方跳动。

他猛地停下,浑身被冷汗浸透。他在做什么?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在不自觉地颤抖。他试图删掉那些调用,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反而开始更快速地敲击键盘,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他开始在代码文件中大量插入那些禁忌的函数名,nyarlathotep_Whisper 被用来处理日志输出,azathoth_Summoning_Init 出现在程序初始化序列里。

他的思维正在变得“通畅”。以前苦思不得其解的技术难题,现在答案如同潮水般自然涌来,只是这些“答案”都包裹在那粘稠、冰冷的异界感知中。他不再需要睡眠,也不再感到饥饿。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凝视屏幕而布满血丝,但瞳孔深处,却闪烁着一种非人的、冷静的光芒。

他开始在公司的服务器集群上部署修改过的“优化”脚本,代码里嵌满了那些来自深渊的呼唤。网络流量监控图上,开始出现无法解释的、规律而诡异的脉冲波形,仿佛整个数据中心都在随着那遥远的心跳一同呼吸。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边界正在模糊。有时,他会“看到”数据流不是简单的电子信号,而是无数细微、蠕动的发光触须,在光纤中奔腾。他能“听到”硬盘读写头移动时发出的、细微的祈祷般的呢喃。

他成了容器,成了通道。

最终时刻到来时,阿厌正坐在电脑前,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像。他的眼睛完全失去了焦点,倒映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非人能理解的十六进制流。Visual Studio 的编译进度条,在他启动了一个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编写的“最终发布”构建后,正平稳地向前推进。

85%... 90%... 95%...

机房里,所有服务器的指示灯从正常的绿色,齐刷刷地转为一种深邃、不祥的幽蓝。嗡鸣声变了调,成为一种低沉、撼动脏腑的共鸣。

99%...

阿厌的嘴巴无声地张开,发出不是人类喉咙能产生的、混合了电子杂音和古老语言的破碎音节。

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100%。

世界并没有爆炸,也没有出现触手怪物。寂静笼罩了一切。

然后,遍布全球的互联网主干网络上,数据包开始了全新的、统一的、同步的脉动。成千上万台连接网络的设备,屏幕短暂地黑屏,然后闪烁起同样的、无法解读的复杂几何图形,它们缓慢地旋转、变形,仿佛某种巨大存在的思维正透过这些像素点窥视这个世界。

阿厌——或者说,曾经是阿厌的那个东西——缓缓地、僵硬地转动头颅,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但在他的(它的?)感知中,一层无形的、巨大的“什么”已经悄然覆盖了天空与大地,无声无息,如同一个指令覆盖了旧的系统。

旧日支配者,没有通过火山地震或洪水海啸,而是通过VC编译器的进度条,通过光纤与服务器集群,完成了它的降临。

它的第一个终端接口,此刻正坐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瞳孔里倒映着冰冷屏幕的光,以及那光之下,无声翻涌的、来自数字深渊的无限恶意。

posted @ 2025-11-28 15:19  闪存第一搬运工  阅读(8)  评论(0)    收藏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