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aea主线剧情 | 完整实录
A HARMONY OF LIGHT
「光の奏でる調和」が(一缕和谐的光芒)
AWAITS YOU IN A LOST WORLD
「音が対立する」失われた世界で(正于那音乐纷争交错的失落世界中)
OF MUSICAL CONFLICT...
あなたを待ち受ける…(等候着你…)
Chapter 1
恢复意识的她,发现自己苏醒于这个飞舞着玻璃蝴蝶的地方。
“多么令人愉快啊,”她想,“这些美妙的图案居然能在空中移动呢。牵引着它们的丝线在哪里?”
她蹲了下来,整了整裙子,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附近没有任何丝线。那些事物,也并不是蝴蝶——
玻璃碎片,不依靠任何外力便飞舞于空中。“太美妙了!”她自心底赞叹道。
这些玻璃反射出了另一个纯洁的世界。她从中看见海洋、城市、火焰、光芒;美好的景象目不暇接。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试图去抓住它们,开心地笑了出来。
她并不知道这些玻璃碎片有个名字:Arcaea。
实际上,名字对这些过于美好的事物来说并不重要。
她触碰、旋转、观察它们;她靠这样来娱乐自己。这已经足够了,难道不是吗?
现在留给她的,有六个问题:何人、何事、何处、何时、何故与何情。
在这些疑问的包围下,她没有问出任何一个,也不想得到任何答案。Arcaea的光芒已经使她心满意足。
这是她与这个新世界的邂逅。
但是,疑问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临了。
少女立于玻璃碎片的螺旋中,沉思着:“但说实话,它们究竟是什么呢?”
传送门入口?窗户?抑或是……回忆?
最后的猜测,“回忆”,使她一怔。“它们是回忆,”她失声说道。
就在这一刻,那股疑惑消失殆尽。
因为某种原因,这个地方充满了回忆。谁的回忆?又是什么回忆?她心中不能肯定。
但她已经停止了疑问。
因为某种原因,那些玻璃跟随着她。虽然她无法抓住它们,但碎片仍然与她形影不离。
一时兴起的她,决定要开始收集它们。
一片一片收集。
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时钟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清楚多少时日已经过去了。
同时,新的思绪正逐渐浮现于她的脑海中。
玻璃碎片中,蕴含着美好的事物——她对此深信不疑。仔细一想,回忆会随着时间的流动不断改变,
但却与过去有着最亲密的联系。它可以苦涩,也可以甘甜,但她认为这两者都十分迷人。
如今,她可以瞧见自己所能见到的回忆——来自于别的场所与人们——
并且因它们的美而感到心旷神怡。Arcaea们闪烁着,散发着完美的光芒,在这破碎的世界里
显得格格不入。原本这些事物就容易博得人们的喜爱,而蕴藏其中的回忆着实使它们更惹人心爱了。
她哼唱着,双手飞扬,一边踩着破碎的小道。她带上了任何可能属于这整个世界的回忆,
跟在一条发光的溪流之后。这些属于一个既丑陋,又美丽的世界的回忆……
“多么好啊……”她叹息着,微笑着,陷入了宁静。这一切,看上去都太过于美好了。
在这里,不需要担心任何事物。
这美好而又简简单单的世界,只需要令人感到愉快就足够了。没错,无需多求。
这是道使人愉快的风景线。
长久以来,她行走于这荒芜却又美丽的世界,赞扬着她所找到的新鲜事物。
长久以来,她带领那些玻璃碎片一同旅行,以至于天空已经变为一面弯曲的镜子,
反射出了她所能见到的最遥远的光茫,整体望上去就像要触碰到天际。
这绝妙的穹顶闪着光,从未离开过她的头顶。
随着她只被华丽而又美好的事物环绕,此处成为了无尽的极乐世界。
她走下那段曾经通向一座庄园的螺旋阶梯。只可惜周围的墙皆已坍塌,而回忆取代了墙体。
所有的事物都比从前更加美好:她从那儿跃向前方,撞得回忆飞散开来;
她沉浸于闪闪发光的Arcaea——在被她找寻到后,它们便飘起并融入了她头顶那片人造天空。
她感到无比欢欣,高兴地笑了。
一朵花、一个吻、一段爱情、一次降生——她的眼前飞过了那一次又一次生命组成的玻璃海洋,
而它们也接连隐于了其余碎片的光辉之中。
她早已见过这些映像无数次,但仍丝毫不会感到疲倦。
她凝视着上方的墙体。当碎片都融入在一起后,它们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她微笑着,享受着这满意的感觉——在她继续开始漫游前。
同时,就和以往一样,她没有留心这样做会给她带来何种后果……
物极必反——人们坚信这是真理。她可能并不知晓这一点,抑或是对此毫不在乎。
少女如今穿行于一间看似老旧大礼堂的地方。
仿佛是一种超自然力量所造成,这里的辉煌景象被完美地劈成了两半,
昔日的庄严感也早已黯淡乏味,
在这声音的坟墓中同样飘流着回忆:舞蹈、演出、希望、胜利。
她的嘴抽搐着。是因为这些事物现已变得单调无趣,还是另有其因?
她抬起了手,而Arcaea们靠近了她,温柔地飘舞在她的手掌之上、指尖之中。
她茫然地注视着它们。她已经是第几次见到那退役乐队的送别欢呼了?
她已经是第几次见到两兄弟间的拥抱了?
她见到了太多次爱的形式——过于平凡,就像是这片被忘却的陈旧世界中的日常标准。
她让这些回忆远离她,下定决心不再去想这些事。
它们升了起来,飞入她仍在收集的那些回忆之中。
她如今正望向它们的终点。比起她刚开始收集的时候,那地方早已明亮不少。
它看上去每天都在变得更耀眼夺目……
究竟已经过去了多少天?她畏缩着,脸上扭出一丝怪相。她随即把自己的坏脸色一扫而空。
也许她只是需要更多——任何遗失的部分都将会被找到。
她冷静下来,开始继续前行。
她并不想自己被一个事实所干扰——无论她怎么做,那些跟随着她的Arcaea都不愿离去。
少女跪坐在地上,微抬着下巴。她那粗糙而又极具渗透力的创造物,不久便会将她吞噬进自身的光芒,
诱使她忘却一切。它跃动于她头顶上方,散发着光芒,温柔却又难以忍受。
她未多想,任凭那东西渐渐夺走她的全部自我。
而在那浩瀚虚无之中,她的双目捕捉到了什么事物。
仅仅是那特异之处便打破少女的麻木感,少女的目光也开始在那物体上摇摆:
一片有些特殊的玻璃,只是有抹鲜红,却着实引人注目。
不知是现实或只是大脑产生的幻觉,周遭原本晦暗的天空显得越来越清楚。她认为,天空变得容易看清了。
她认为——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几个世纪没有思考过。
这座如今正剧烈颤动的天堂已歪曲变形,一道巨大的裂痕更是从中划过,一切都围绕着一段崭新的回忆扭曲起来:
一片本不该存在的回忆。它从那一切中破空而出,也破坏了整片天空。
少女所创造的穹顶坠落下来,猛烈却又显得平稳,从中散落的星点光辉布满了整片空气。
这壮观华丽的景象原应使她目瞪口呆,但她仍惦记着片刻前刚刚诞生,正向她飘来的那一片玻璃——
被喜悦回忆中令人恐惧的混沌所缠绕的那一片玻璃。
那事物本身也是象征喜悦的回忆:那是早已被她遗忘的,关于她自己的回忆。
“什么时候——我真的——?”
声带太久未被使用,少女的话语声变得破碎不堪。
在她的掌心之间,那诞生自虚无的奇异碎片旋转起来,而从中她见到了自己刚刚苏醒过来的时候,
与成群的玻璃起舞,游荡于这片镜面世界,无比欢欣。
泪水有如泉涌。她心中明白,幸福在很久之前便抛弃了她。
晶莹闪亮的玻璃碎片犹如不均匀的雨滴般落下,如同以往的任何时刻,倒映着那些死去的世界。
位于万物中心的少女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片反射了何种新事物的碎片——仍旧存在的那片世界。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却尚未了解原由。在拾回心智的过程中,她饱受折磨——
她失去了曾经她所拥有的一切,而那些事物如今正纷纷跌落在她的身旁。
但同时,她也为失去了自己的热情而痛苦。那些倒映的回忆展现出一段更美好,却放纵愚昧的时间,
而她也正是在那时走入了她自己布下的陷阱。哪怕她知道那样将会带来何种结局——
这些得过且过,引领她步步迈向麻木的旅途经历——她还会只是为了一时的快乐而重蹈覆辙吗?
玻璃中的鲜红呼应着她衣服上的鲜红,而她紧紧抓住那片碎片,使得鲜红也浮现于她的手心。
随着那温暖的液体流过荧光的表面,过去与今时双双模糊。她终能再次感受情感——
可这股情感却比她从前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更为强烈。她感受到了足以压垮她内心的悔恨。
在这些时间里,她近乎骄傲自满地四处游荡,心中漫无目的。
她搜集着Arcaea,享受着它们,却从未思考过哪怕最小的原因。
她害自己成为备受苦恼所折磨且总感世事乏味的快乐主义者,亲手将自己锁死在这人造的炫目监狱中。
然而面对“为什么”的疑问,这里从来就没有过答案。只是取悦自己?也并非如此。
她跌倒于双膝,怀抱着她胸前的回忆哽咽、啜泣、痛哭,心中明白自己已经犯了弥天大错。
浴于美妙的爱情与绚丽的生命过久的她,已经对这些事物感到反胃,而这残酷的事实让她悲痛不已。
少女沉浸在悲伤之中不断哭泣,尽可能地思考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与它们所象征的意味。
死寂。
少些蕴含曾经的碎片落下来,间歇性打破了沉寂,但女孩的悲痛已经平复下来。
她早已不再直率地哭泣,仅仅是静坐在那些闪闪发光的玻璃之中,脸颊尚留有泪痕,双手的鲜血也已干涸。
恐惧、担忧与悔恨都已结束,她现在必须向前看了。
她因误入歧途而做出一切。事实上,她从来没有真正地被哪怕任何事物引导过。
凭借着“更多的愉快事物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好”的念头,她用美好回忆填充了整片天空,
不曾意识将成堆的神秘碎片集中于一处会带来怎样的危险。她这才意识到这些东西会威胁她的全部,将她吞噬。
如果她想要奋力前行,她必须需要一个理由作为动力。
她需一五一十地回答那些曾几时被她遗忘的老问题。这个世界有着怎样的意义?为什么她会在此处?
为什么在温柔的回忆被她吸引时,那些她曾瞥见有苦难闪现的碎片却会拒绝她?她到底是谁?
少女的双眼再度有了光泽,依靠那颤抖的双腿直立起来。在她这样做的时候,围绕着她的Arcaea忽然移动起来。
她好奇地注视着它们,试着高举她的手。它们跟随着她的手飘舞而起,而她陷入沉思。
她察觉到这与从前不太一样,但她自身也有些地方变化了。
Arcaea不再主动接近她,而她也不再放任自己被束缚于牢笼中。
因为手上沾满了血,她用手背抹去自己的泪水,让这些将她引领至这条崭新路途的碎片们跟随于她的身后。
她会让那一切成为一段回忆,而她也将重新面对这陌生的世界。
无论是好是坏,她将找寻到一切的谜底。
她如此发誓,矢志不渝。
Chapter 2
她醒来在一座损毁的塔楼中。飘浮着的玻璃碎片是她第一个注意到的事物。
它们引领她前往了室外——那纯白的世界。
纯白色、大片的纯白色,以及更多的玻璃碎片。
它们看上去正在被她吸引而来,而被激起了好奇心的她开始观察这些碎片。
就像透过火车车窗看外头稍纵即逝的景色一般,
她瞧见了阴雨的景象。下一次是艳阳。再下一次是死亡。她厌恶地远离了这些碎片。
虽然总是紧随着她,可这些碎片总能在少女试图捏碎它们时躲开。
少女心中的厌恶渐渐地化为为愤怒,而她迫使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那灰白色的天空。
然而,在她仰望天空之际,原先脸上的情绪荡然无存。
她的嘴微微张开来,却因过于惊讶而说不出半句话来。
玻璃在高空中搅动着、闪烁着、旋转着。这看着就像是场玻璃碎片的暴风雨。
她后悔把注意力转移到天空上。但碎片们已经发现了她,渐渐降落下来,要与她打个招呼。
那是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压迫感。巨量的碎片组成了飓风般的激流。它们并不会割伤她,也未反射她的面庞。
它们在她面前犹如强风般推动着她,却又突然转过弯,仿佛被更强的风暴所侵袭一般。
她稳稳地伫立在原地,注视着这一切。
注视着……回忆?……属于一个污秽世界的回忆。
“这是……!?”她伸出了手,“这些……!”
回忆。刻画着痛苦、背叛、嫉妒的回忆。
当她阻挡住眼前这片碎片时,其余的碎片也被影响了。它们就这么静止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她的脑袋左右晃动着。“这些只是……”
黑暗?它们只是纯粹的黑暗吗?但无论这些碎片在反射什么……她从中未见到一丝光芒。
哪怕是最小的火花,都会在一瞬间消失于她的视线。她紧咬嘴唇,毫不诙谐地微笑着。
“这算是什么低劣的玩笑?”她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只充满了痛苦……”
说出这番话后,就连她脸上的苦笑也消失了。
没有时钟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已经观察这些回忆多久了,
但她深信这段时间已经很长。
那么一刻,她试着去搜寻哪怕一丝愉快的回忆,只是确认它们是否存在。它们的确在那儿,
数量稀少,而那众多的痛苦回忆却从未放弃追捕她。
此时,她已经对这令人生厌的地方产生几分了解。
她现在正身处于玻璃组成的巨大旋涡的正中央,而它们则像一宇宙般展现在她的面前。
少女的心中推断出两种可能性:这些玻璃碎片们映射出的世界——或者说多个世界——中,只存在黑暗的事物;
或者被保留于此的,只有可怖事物的回忆……
不论如何,她都想尽快摆脱这一切。
可忽然之间,她的心中有什么事物发生了变化。如今,直视这些回忆使她感到舒心。
她收集了那样的回忆——看上去,十分愉快。
“如果我能摆脱这些垃圾,或使它们所象征的那些场所变得更加美好……”
那些充满混乱甚至光芒的场所。
这将使她感到高兴。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而少女的信念坚定了许多。
从开始行动以来,她已经探索了大部分这玻璃与镜子的世界,沿途也收集了不计其数的碎片。
像是一条永无尽头的围巾一般,它们围在她的脖子四周,在她的身后延伸出一条极长的线路。
如今,她驻足于一座残旧的塔楼上头,面露微笑往外眺望着。
来自各处的恐怖回忆在她身后汹涌地扭曲着。
她现在正紧盯着那一直吸引着她注意力的地方,但她甚至从不想往那里踏出半步。
那是片拥有疯狂几何形状的巨大迷宫,缓缓延伸到遥远的天际。没错,那儿依然只有更多的玻璃。
没错,她可以站在这里感受到那迷宫中涌动着的污秽。
虽然尚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但她决心摆脱这些跟随她的令人厌恶的碎片。
在结局来临前,她仍然会收集它们。她对把所有肮脏事物聚集于一处感到十分欣慰。
离清除所有碎片的日子会因此来得更加容易。
这个迷宫异常地险恶,而她因此来到这里,信心满满地想要收集其中所有的碎片。
围绕那迷宫的是闪闪发光的美好回忆,如同一片不断变化的海洋。
当她步入迷宫时,那片海洋退向两边,仅有少数碎片加入了她身后的行列。
然而,在边行走边分散那些美好回忆的碎片时,她犹豫了。自己被希望夹在中间,面前等待着她的却只有绝望。
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而她的心也动摇了。
在过去的某一刻——绝对——这一切都曾更加美好。
少女不记得任何事。在苏醒于这个世界后,她也只见到了属于其他事物的回忆。
因此,她已经假设了各种答案,尽管她只思考了数秒。她敢保证这儿的玻璃碎片,
乃至这一整个世界,都没有任何确实的价值。污秽与恐惧、眼泪与伤痛、微笑与死亡——全都不值一提。
但在过去的某一刻,这一切绝对都曾更加美好。简单的规则,往往会是真理:
影子的诞生起源于光明。影子如今正于她背后匿伏,而光明正包围着她。
当踏入这欢乐而又纯净的浪潮时,她心中未有足以扭转她决心的杂念。
她将注意力完全置于眼前的邪恶,以至于她已经忘却了纯粹的善良。
事实上,这在她心中翻腾起了小小的波浪。她不堪重负。每一次朝那盘陀状迷宫迈出步子的时候,
她会瞥见余光中闪烁着的希望,随即停下脚步,质疑心中一切。然而,她有一个自己不愿面对且承认的,
隐藏于光明与混乱之中的答案。她不想去思考那个答案。她绝不允许自己想到它。
而在她真的做出觉悟之前,她已经站在了那不可思议之迷宫的入口处。
一时的冲动,促使她将手伸向那些美好的碎片。碎片之中是花田的回忆,而那些回忆在她的身边组成了花环。
她并不知晓原因,而脑中那些所谓的原因,实际上也帮不了她任何忙。
可能她需要为自己的情况感到担忧,因为她的心忽然剧痛起来。
她后退了一步,手捂着嘴,眼中是一片迷茫。她如今正站在一座更加巨大而充满苦痛的,
如塔楼一般的迷宫中。但她只是一个扑腾跪倒下去。
而在触及地面之前,地板结构土崩瓦解,先她一步向下坠落起来。
映射后悔时日的那些回忆如同披风包裹着她,而属于塔楼的回忆由一阵缓慢的雨点化作了一场
倾盆大雨。她与这迷宫好似石块一般下落着。本应该因极快的下坠速度而感到恐惧的她,
却被混乱支配了思绪。
她落入了一片由来自其他世界的欢乐回忆所组成的海洋之中。
她与那崩坏的迷宫所带来的浪潮巨大无比。玻璃以既丑陋又美丽的形式相撞推挤。
她跪坐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心中困惑的来源是她所承受的伤痛。她的一切都承受着伤痛。她的心脏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
她所收集的回忆形成的披风化作一团古怪的球体,包覆着她。洁白的世界消失于她的视野,
只留下那些惨痛而邪恶的事物。她冒着汗,怀着猛烈起伏的情绪,颤抖着朝那些玻璃看去,
深沉地朝着Arcaea看去。这下,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正在碎裂。
她的理性正在碎裂。
先前目睹的那世界尽头的回忆,缓缓地映入了她的视野。
少女在踏入这纯白色的荒废世界中时,曾有着多样的情感。在大部分时间,她所感受到的是愤怒之情,
但她已经可以把那愤怒转变为一种离奇的希望。的确,她并没有任何有效的计划。
实际上,她向前走的动力只是因为她相信路程的尽头会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她曾经满怀希望。
她曾确信这些混沌会引领她前往光明。她曾确信那些她所经受的折磨、所面临的恐惧,都可以被打败。
是的,她曾经感情丰富。她如此强烈地坚信着自己的想法,
以至于在她发现一切——事实上——都没有任何目的之后……她感到饱受折磨。
最悲惨的命运,莫过于曾拥有希望,却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破灭。少女跪坐在一个诡异的死亡之圈内,
眼看着世界逐渐走向末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称为悲伤的情感,并且这种情感很快就化作了绝望。
Arcaea的世界根本是个毫无意义的世界。这里只保存了各个世界走向灭亡的画面。
这里没有任何物质,只有反射出的影像。哪怕是她有时会在路上搜寻到的关于光明与愉快的回忆,
都仅仅是源于过去。就像是白昼过后终是黑夜,它们渐渐地导致了这一刻她眼前的世界末日。
她的眼中泪水盈眶。
自从苏醒之后,她感受到了太多事物。
她曾经感受到欢乐。欢乐离她而去。
她曾经感受到畏惧。畏惧离她而去。
愤怒离她而去。
希望离她而去。
就是悲伤与绝望,如今也离她而去。
她的眼神转为一片黑暗,而她已经与这些玻璃起了共鸣。
围绕于她四周的回忆之壳开始崩裂。她就身处其中,站在那炫目的光芒前方。她已经没有任何情感了。
宛如受石油污染的海洋,那受诅咒的迷宫记忆,与少女吸引而来的回忆碎片一齐摔落下来,
与那些抚慰着她的碎片纠缠在了一起。它们大多都搅成了灰色的糊块,
有些则像长钉一样从地面猛地窜起。她像个雕像一样站在原地,缓慢地注视着每一片碎片,
仅仅是……在计算它们的数量。就算有些尖利的碎片险些在弹起时刺到她的眼睛,
她依然只是继续数了下去。
终于,她抬起了一根手指,与从她面前飞过的碎片打了个招呼。就在一念之间,
那些碎片聚集在一起,化作了一只脆弱的蝴蝶。她命令蝴蝶飞向高空,去反射那纯白的世界。
而当它归来并告诉了她自己的所见之物时——就在一念之间——她慢慢地撕裂了蝴蝶的翅膀,
并使蝴蝶化作了虚无。接着,她走向了那腐败的海洋,
让那些仍在她路径上伫立的,那些所有象征着遗失时刻的梁柱,全数爆发、碎裂。
……
时光逝去,她变了。
她不再激情地收集回忆。她近乎无意识地走在这世界之中。她知晓了更多关于这个世界与她自己的事——
只是不再抱有任何雄心壮志。
如今,她正在一个破旧坍塌的建筑旁行走着,旋转着她某天在废墟中找到的太阳伞。
静悄悄地,一只玻璃组成的生物倒映着痛苦,从天空中向她滑翔过来。
这看上去就像是个闪闪发光的粗糙乌鸦,而她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自塔楼倒塌的那天,她就和混乱满盈的Arcaea融为了一体,甚至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它们。
它通过自身的方式与她细细低语,诉说着对少女而言遥不可及的苍白世界中的情况。
她对那物体怒目而视,使它爆裂开来,化为空气。她也继续行走起来。
她的乌鸦给她捎来的信息使她愈发厌恶。这个世界就是个空壳子——它们向来只会不断重复这个主旨。
她知道,她不会找到其他人。
但她想要那么做。她需要那么做。但这并不是为了让谁与她分担一下她残酷的命运。
她想把所有的挫败感都发泄到一个活物上。她想要找到一个人来供她摧残。
Chapter 3
这座废墟与其他废墟都呈现出相同的景象,
但被光芒环抱的少女仍然在路过时注意到它,走进了其中。
她开始疑惑这些废墟究竟是何物,以及它们为何存在于此——
疑惑她一直以来游荡的这个世界是否也存在过往,
亦或者这些被严重破坏的风景线只因巧合存在。
她认为自己必须思考此事,而不是屈服于愚昧的极乐。
若她想要得到一个理由,这可能也会帮助她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或许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对立面?
她曾于Arcaea中目睹过类似的景象,但这也使她质疑这个世界的某处
存不存在尚未成为废墟、依然耸立的高塔与建筑。
也许她只是还没找寻到它们……
这座废墟看起来曾经庞大而金碧辉煌。
这必然曾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吸引着大量的人前来,她这样想。
如此光彩的过去若存在,那真的十分遗憾。
如今那儿只有她一个人——移动于排排长凳与破损的烛台之中。
如今那儿只有她一个人——接着她眨了下眼,猛然发现这里实际上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她的左方,那一堵损毁的墙壁前。
曾经的她,会开心地微笑起来,毫无防备地亲近对方。
而现在,她困惑地盯着那被阴影笼罩的女孩,
但却未必没有怀着那让她无法抑制地颤抖的欣喜之情。
回忆的景象之外,于这个世界之中,就在她的眼前——有一名人类。
一直以来她都是独自一人,而现在这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有着呼吸的人。
另一位少女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手握阳伞继续熟睡。
她那黑暗的身影显得与这闪闪发亮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突兀的景象使她以为自己正处于梦境中,又或者瞧见了另一段苏醒的回忆。
她张开嘴说话,而另一名少女也恢复意识,睁开了双眼。
象征着被遗忘的悲伤与邪恶事物的她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这早已改变的,一身雪白衣裳的少女。
让身披光芒的少女感到舒心的那阵阵呼吸声很快就停止了;
那背负黑暗的少女眯起眼睛,嘴唇微张,似乎有着疑问。
但她最后只是倒吸了一口气,眉头上扬,将伞柄握得更紧了。
一股难以控制的扭曲狂喜由她心中一涌而出,但凌驾之上的是空前的渴望。
这份情感显现于她的面庞,而象征混沌的少女向那象征光明的少女
献出了一抹真诚、无法抑制的微笑。
在这座既没有墙壁,又不存在屋顶,只能靠着仅剩骨架的长椅与白色的蜡烛辨别出场所的教堂之中,
身着黑衣的少女伫立于那幸存的老旧大门旁,凝视着片刻前才遇到的另一人。
一切都很单纯:长久以来,她的情绪都处于低谷,直到自己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货真价实,有血有肉的人。
她并没有感到过于激动。她甚至心如止水。于她脸庞上浮现的那抹微笑仅仅是道敷衍却无法制止的谎言。
那段谎言对身着白衣的少女打招呼道,“很高兴见到你”。毫无意义。
少女用干涸的话语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也许在曾经,她也如此意识到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我的……名字?我……我不清楚,”散发光芒的少女如此回应,
“你呢?啊——我是指,记得你自己的……名字……”
她并没有给予回答。“这件事……”是她走神望向那华丽的墙壁时所说的一切。
纯白色的少女不禁露出了烦闷的表情。
这……成为了一场怪异的相会。尽管黑衣少女并不知晓,但白衣少女与她一样,心中未流淌着任何热情。
如同火苗忽然沐浴于寒风,她那不断黯淡的希望正在摇曳闪烁。现在,她变得不太舒服,心中焦虑而警戒。
一丝轻薄却无可撼动,且不合时令的气氛穿梭于二人之间。对她而言,
发生在这个世界的这场相遇本身便是个单纯的……“错误”。这些总是存在于四周,
如今已散布于破碎的地面之上的玻璃,也正体现出了这种违和之感。
正常情况下,这些碎片会朝她们无法抑制地一拥而上:“快乐”涌向白衣少女,而“悲痛”则是朝向黑衣少女。
这一刻,每一片碎片都仅仅是停滞于空中。或许有半百片镜面静悄悄地悬浮与少女们的身旁,
捕捉着她们四周大约一半的虚无景象。当白衣少女试着呼唤它们时,它们甚至都不会摇晃一下。
面前的一切使她感到心神不宁:幸福与恐惧并肩存在,一同闪烁,也皆无动作。
唯独那片她能够亲手握紧——那片曾经使她重获自由的碎片——自始至终对她锲而不舍。
她紧盯着阴霾中的少女。“如果我们两人都在这儿,”她开口道,身体前倾,
“那你觉得我们能不能结伴同行?我们……我们也许能互帮互助,说不定还……”
她止住了话语。另一位少女正凝视着那空旷的,如画布一般的天空,脸上空洞的神色显得毫无感情。
她看似并未聆听——但实际上,她已将每一个字刻入了脑海。
“说不定还……”被黑暗包裹的少女重复道。话语虚弱而又模糊……自从她于苦痛之中再生,
她的灵魂便感觉如同一道阴暗而冷酷的深渊。然而,当她听到这个提议时,
某种存在于她心中的事物仍然开始闪出微光——无比短暂,且极为微弱。
只是,对现在的她而言,就算是如此细小的事情,
也足够穿破自她再次苏醒过来便一直尝试扼杀她呼吸的失意面纱。
而少女残余的过去:那个首先苏醒于这片世界的对立,仍然违抗着这段象征“结局”的未来——
抵抗着彻底放弃的想法。她想要得到第二次机会。
但她并非诚心的答案还不足以激发面前那个女孩的信心。她们的相遇始终被小心翼翼的氛围所笼罩。
才恢复感官不久的光早已发现Arcaea的世界远超过了漂亮所能形容的范畴——当然,也远不够被形容为安全。
尽管如此,两位少女仍会开口交谈,期望局面会向某个更好的方向发展。
她们的交谈持续着。
“要是我们能够用名字相互称呼,事情的确会好很多呢,”对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她的双目再次开始失去象征生命的光辉。
另一位少女——光——留意到这一事后,不禁略感不适。
“是呢。我并不是很愿意去思考这种事:身在这个遍布回忆的世界的我们,脑海中却没有任何记忆,”
她承认道。
此时此刻,她们正坐在同一张长凳之上,尽管相距甚远。她们来到了这曾为第一排座椅的地方,
而前方的几个台阶则连接着一面宽大空旷的平台。白衣少女无精打采地注视着她的新朋友,眼中满是担忧。
而黑衣少女则是扫视着面前那宽敞的空间、那片天空,以及那些浮夸而又死气沉沉的建筑结构——
但这么做的她,其实似乎对那些事物没抱有任何兴趣。
正在仰望天空之际,她突发奇想地说起话。“这玻璃……你知道它们叫什么吗?”
“呃?喔……总之,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我知道它们叫作‘Arcaea’。”
“和我一样,”对立如此回答,当今正朝光的方向看去,“所以,我们两个究竟哪里不同?”
光露出一抹遗憾的微笑。“我不知道哎,”她如此说道,“除了我们外表上的不同。”
“那我们试着弄清楚吧。你在这些玻璃中见到的都是什么样的回忆?”
“基本只有令人愉快的那些。”
对立叹了口气。“那我们就是截然相反的……”她苦涩地回话道,低头瞧向她的双脚,
“那可以假设一下我们是唯二漫游于此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相反特征可真是非同寻常的要素。”
“你在Arcaea之中看不到愉快地回忆吗?”光疑问,身子稍微靠向与她交谈的这位伙伴,“嗯,对不起……”
“……总之,事情就是如此,”另一位少女说道。一时间,她们陷入沉默,直到对立首先打破沉静,
“但根据你之前说的话……我猜,你所见的那些快乐的回忆也没有带给你多愉快的经历吧。怎样?我猜得对吗?”
对这番猜测,光点了点头:“我并不是想说自己的经历从苏醒以来便一直那么糟糕,但……
你知道吗,曾经我收集了足够多的碎片,以至于它们足以覆盖整片天空。
当我那样做了之后时,那片崭新的天空几乎将我杀死……
我能感觉到那时天空散发的光芒缓慢地侵蚀了我的心智……说实话,那件事情的确是我自作自受。”
少女们坚信自己该向对方阐述真相。
在光讲述完自己沉浸于光芒之中的那场天真烂漫而危险重重的旅程后,
对立冷冷地叙述了她于黑暗的龙卷中那几番悲惨的挣扎。
她们从某些方面而言,的确截然不同。但两人之间某个必然存在的共同点,此刻已变得十分显著:
于一个无意义的世界中渴求着一丝意义。她们所处的世界也许十分美好,但其中的残酷性质却母庸置疑。
光已重振决心,但在不久前,她“本身的存在”就逐渐被这古怪而又冷清的地方所威胁。
而对立,却保持着伤痕累累的模样:残暴与愤怒充盈的欲望,如同海啸般连绵不断地涌出她的身体。
尽管在这场谈话的过程中,她已尽全力试图保持友善的模样,
源于胸腔的每一口疾喘却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掩饰住的。
眼前这个有血有肉的人,对她而言简直是完美的施虐对象。
那身着白衣的少女,一定早已注意到这位黑衣少女总是间隙性地用颤栗的双手将伞柄握得更紧。
这场谈话一点都不轻松——她们彼此都深知这一点。
但她们将全力进行抗争。
“我只是觉得我……我真的很希望遇见另一个人,”对立言为心声,“甚至该说……也许是在几天前,
这曾是我心中唯一的期盼。只是,自从我踏出了那漆黑的外壳,我便意识到,要自己坚守如此单纯的愿望……
真的太艰难了。我只是单纯不知道该怎么振作自己……当我内心未感到空虚的时候,
其中涌现的却只有肮脏而扭曲的血液。都是些恶心又残破不堪的事物……”她注视着光,
“就算到此刻,我心中仍在思考自己究竟多么想要伤害你。”
“没关系的……”另一位女孩说道,“如果我有过与你同样的经历,或许真的会感同身受。
只是呢,我不认为你对某一件事实的认知是正确的。我不认为你的心就像你说的那样破碎不堪。”
对立与她四目相对,仿佛在问这怎么可能。
“看吧——你退缩了哦,”光用心地分析着,“就算在现在也一样。这让我知道,就算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
你仍然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始终如此。你很坚强……”从座椅上忽然站起的她,脸上挂起一抹微笑,
“你比我要坚强太多,“她道,不自觉地抬头瞥了一眼那明澈的天空。
“我被外界力量所拯救,”她继续说着,又一次与对立视线交汇,“而你却拯救了你自己。”
闪烁于黑暗少女心中的微光逐渐淡作虚弱的光芒,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这明明不是事实,她想到。
这一切经历并不是如此简单,她陷入沉思。她失败了,而过去的她早就与那迷宫一同土崩瓦解。
自那以后,她便失去了一切情感——就算情感再次于她心中燃起,所谓的情感却仅仅包含着蔑视。
甚至在与这女孩相遇之时,她唯一的渴望便是用小刀刺穿这女孩的身体。
那番话语并不正确,她根本没有拯救自己。只是……也许她的确不是单纯寻找着能供她摧残的对象。
也许她只是在等待一个能够给予她最后一线希望的奇迹发生。优柔寡断的光实在无法直接赋予她安慰,
但这女孩的存在本身与她那毫无敌意的心灵却始终暗示着一件事:
她,可能就是那一道才诞生不久的,最后的光芒。
让对立内心最为痛苦的,还数那种纯真的自我意识。
她的身躯瘫软下来。光立刻注意到这一细节,并赶紧凑过去,心中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只是她的行为仍然是如此犹豫不决——这也注定着她完全无法接触到另一位少女。
她仅仅是站在对立跟前,半抬着双臂,而黑衣少女在片刻后便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
光的双臂滑落至腰间,随着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在二人的四周,
玻璃碎片们伴随着她们的动作而摇摆,而其中的某一片却突然散发起与其他碎片略微不同的光晕。
它的倒影中,存在着某样熟悉的事物,却不符合任何现实逻辑。
这显然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景象:
一道转瞬即逝的邪念闪光,其中蕴含的却是这整片世界中最为诡秘的反常规记忆。
她们两人各站一方。对立单手捂住胸口,手指因连续疾喘所带来的煎熬而加倍施力。
她重新振作了起来,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那位白衣女孩。光赠予了她珍贵的最后一次安慰。
这一切并未注定走向结局。在这纯白又刺眼的地狱之中,还存在最后一条能够使她逃离一切梦魇的道路。
尽管虚弱无力,但在深吁出一口气之际,一抹真诚的微笑仍是显现于她的脸庞。
“让我们一起做件有意义的事吧,”她敞开心扉道,
“让我们搞清楚这愚蠢而又荒谬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世界也——也没有多愚蠢啦,”光温和地反驳道,略微用力地微笑着。
她并不全心全意地喜欢这另一位少女,但至少能确认一件事: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这女生绝对不是一个邪恶的人——更是似乎……截然相反。
而单单这一个事实,便足以成为与她结伴而行的最佳理由。
总而言之,一个“好”人……这种话绝对不会被她用来形容自己。
但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对立的心情变化了。“是什么让你说出那种话的?”
不断喘着粗气的她如此问道,尽管问题本身听上去更像是在责备。
她的双瞳空洞无光,冰冷的视线直射对面。“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种事:
这个地方可以在女生因鲁莽使自己被愉悦的事物包围时彻底摧毁这女生的心智。
“她站得笔直,边平息着自己的呼吸边宁定着视线,
她那坚定的信念使得另一位少女失落了片刻,但光却不再是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女孩。
她拾起星点的自信,挺直身子,阐述了她的观点。
“我们依然活着,“她说,”而如果这世界让我们活下去,那它就绝不是最为糟糕的地方。
“哈啊……?”另一位少女眼含凌厉,“你错了……如果一个世界允许生命的存在,
却只是用无尽的污秽与梦魇去荼毒生灵,那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不公平的。”
“好……好吧。也许的确不是那样,可是……”
“可是?!”对立质问道。
“但那样的目光也太短浅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事?”
”毁灭一切。这世界,这些玻璃……我要毁灭所有东西。我会找出正确的方法。
这想法十分合理,不是吗?”她依照事实诉说着,“我想你一定会与这想法产生共鸣。
除了被当成一座过于宽敞的监狱,这世界对你而言还能是什么地方?”
“毁灭这世界……?就算……就算你办得到,这也只会让一切走向终点啊!
我们直到目前为止,能确定真实存在的世界也仅此而已!
如果我们以某种方式毁灭了它,那我们难道不是会把自己也摧毁吗?
难道你会……难道你宁可死在这里?为什么……这种想法简直太过分了!”
“不,不会有关系的,”对立冷漠地说道。
并没有预料到这种回答的光立刻沉默了下来。对立的话语太过于骇人,而包含的更是只有悲伤……
在光沉默之际,对立继续起了她的质问:“你有任何别的想法?或者其他计划?”
“不……我没有。我只是想要和……和你一起找一个办法,
”另一位少女这样承认道,话语声中流淌着清晰的消沉。
在方才一番振作后,对立其实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这使她暂停了质问。
要责骂这位新认识的同伴实在是太过容易了。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举止蛮横无理。
理所当然,不久前才搜寻到一线崭新希望的她,更是能十分容易地察觉自己在这之前是多么冷血。
只是,在面对另一个人心中的希望时,她却选择去摧毁那希望。说实话,她难道还不够狭隘?
在过去,她脑海中类似的信念使她不仅永远无法体会到满足与平静,更是离解决眼前的问题愈来愈远。
不,她的任性只会带领她走向一条污秽而黯淡的荆棘之路。
心中怀揣这样的思想,她终于扑灭了心中那注定爆燃的烈焰。
若她想要牵起这女孩的手……她就必须同时承担这女孩用双手竭力保护着的希望之光。
“对……对不起,”她完全抛开了自己过激的感情,低下头真挚地道了歉,
“我……其实也有一样的想法。我也想与你一起找出一些新办法。”
早前因对立的话语而被削弱的自信,如今又被光重拾回心中。她对自己的新朋友说:
“没关系的。毕竟,你的确经历过一段我不了解的时光呢。”
只不过,燃烧于对立心中的正义之火刚刚才恰到好处。
最终,那道烈火也只持续了一瞬间,
就像是闪烁的火光一般——但却足以惹恼沉眠于那些碎片之中的某一片玻璃。
它就这样苏醒过来——并且自主性地朝着二人的所在处飘去,不引起她们的一丝注意。
“不要失去希望,”缠绕光芒的少女说道,“无论多么糟糕的事情,都有好转的那一刻。”
不断闪烁着渐变的色彩,那片碎片径直闯入两人中间。它同时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但它却只向着那位身着一袭黑衣的少女呈现碎片所蕴藏的记忆。
结局。
被阴影纠缠的少女,目光穿过那扇破碎的窗户,投射到另一段时光之中。
微笑,回到了她的脸上。
她可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不,不是那白衣少女。
是她自己。
那片玻璃中的影像并不是回忆。
当然,这并不现实。
她所看见的是未来——那个她理应期待万分的未来,
那个白痴,愚蠢的梦想家。
那些玻璃毫无偏差地映照出了她自己的身体被一根参差的玻璃长柱一穿而过的影像。
那道创伤仿佛要在炙热,苍白的烈焰中将她的衣服与整个身躯撕裂。
空虚荒芜的Arcaea大地,从她的身前和身后延伸到无边无际的地平线。
带着缠绕双肩的那两股刺眼的炙热火焰,抬起手轻抚着长柱的,
是那位身披白衣,使她倍感熟悉的少女——尽管在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是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那名才与她相遇不久的女孩。
这绝不是回忆:这景象预言着未来将会发生的一切。
面对此景,对立退回了自己的立场,
并对峙起那段她原先计划彻底无视的真相。
她已无所谓自己有没有心怀信念。
她已不会在这世界中找到任何对她有利的事物。
最后一丝希望也终被墨染,淹没在绝望之中,最终被彻底遗忘。
还有什么事会发生?
她还期望着什么?
愚蠢。令人厌烦。盲目的愚蠢。
令人厌烦的努力。
令人厌烦的回忆。
令人厌烦的存在。
令人厌烦,糟糕得不可理喻——使她作呕。对这一切感到作呕,对她自己感到作呕,
对这永无止境的嘲讽游戏中所存在的一切事物感到作呕。
奇迹?别开玩笑了……
她早已对自己说过。这个世界是地狱。
她是从种种显示这世界已经死透了的事物得知的:
在这世界之中,即便天使也终会堕落,而后苏醒为恶魔。
在光芒中的少女就是这样。
在这被诅咒的终末展开中,就算是她心中原先微不足道的小洞也被残暴地刨开,并迅速扩大——
荒废,并在刹那间彻底腐朽,只留下一道冰冷的无底深渊。
正当蕴藏其中的黑暗席卷并吞噬少女,尝试扼杀她的思绪之时,
她清晰地看见了光。
她看见光的视线投向那片碎片——捕捉到她眼中存在的恐慌与那明澈的认知。
这女孩已经知道了。
而现在,她已无法直视来自对面的视线。
一言不发,哪怕一切尽在眼底。
你此刻感到紧张吗?是否心情不安?毫不掩饰。
不可原谅。
那股愤怒扭曲成厌恶与憎恨,如同滚滚黑云般显现于她的双眼之中。
邪恶的背叛者;邪恶,邪恶的地方。
她紧紧抓着她的阳伞,
越过碎片注视着伫立于原地的光。
仿佛冻结在原地——当然,因为她病态的意图已经被识破了。
这可真是令人发笑。
对立的双眼微闭。
她抹除了那女孩尝试在她心中种下的一切情感之芽。
只是,这是面单向的镜子——其中蕴藏的厌恶与冷淡也是相同。
光对这片不同寻常的碎片之中所蕴含的内容完全无从知晓。
当对立的脸上失去越来越多的血色,
丝毫未意识到情势的走向——光仅能在困惑中观察着一切。
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扩散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尽管她并不理解原由,她却能感受到危机就在眼前。
事实上,匍匐于大地的暗影如今已翻腾而起,毁灭着它所接触的一切光芒。
黑暗向着她逼近,而她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她不禁朝着后方退了一步。
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她根本不想去相信。
即使她已于那片耀眼的天空所带来的痛苦折磨中幸存下来,
某种可怕的事物再次毫无理由地显现于她的面前。
尽管,她仍旧存活了下来。
而她终究意识到,生存并不是件能够妥协的事情。
心中怀着这样的想法,光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伸手去拿了那片玻璃——
那片在她彻底迷失于低谷时,给予她慰藉与方向的玻璃。
就在她将它提至胸前时,
对立头颈后方的头发也飞扬起来。
恐惧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全身。伴随着那永远不愿再次遭遇不幸的决意,
那一刹那,对立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靠近了光,
准备彻底夺走她的性命。
Chapter 4
光。
对立。
假设她们知晓对方的名字,甚至仅仅是清楚自己本人的姓名——若真如此,
二人自始至今的感受也会发生改变吗?
“光”与“对立”……存在于这片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此般崇高的称呼……
若真如此,她们是否又会静下心来思考蕴藏于自己姓名的深层含义——也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吗?
抑或者无论发生何种分歧、矛盾,无论曾经做出哪些抉择,在何时得到幸运的眷顾——
随之产生偏移的世界线,却终将收束至二人此刻的水火不容?
光并不会知晓确切的答案。她直至如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在这相同的前提下,对立却命中注定被自己的知识所诅咒。
她心中早已清楚,二人间的这场针锋相对,无论如何都会来临。
不可能会产生任何改变。原本一切就不会发生改变。
白衣少女与黑衣少女,绝不可能和睦相处。
这一切必然因果,最终只会导致——
“呃啊!”
当面前那位宿敌将刀刃划向她时,光随之发出一声惊叫。她立刻举起手,而玻璃碎片也随之互相冲击。
碎片悬停于空中,闪闪发亮——丝毫没有受到损伤。
而透过自身碎片所倒映的景象,光终于窥见了自己那张因恐慌与痛苦而变得煞白的脸庞。
一次流露真情实意的交流——却造成了这场令人心碎的冲突。
对面那女孩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光被冲击得缩起身子,反射般地朝后一退。
她的皮肤此刻已经冰凉。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近乎无法呼吸。
少女充满敌意的视线已经无限接近自己。
望向那杀意的瞳孔,光意识到那股近乎将自己心脏撕裂的恐惧并不来源于那女孩的袭击。
根本不是那样……
并不是因为对立的刀刃已经逼迫得越来越近,转眼便要切入自己绷紧的喉咙,
而自己却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根本不是那样。
光的汗水从掌心溢出,滞留于自己胸腔中的空气完全无法逃逸——
自己会感到恐惧——完全是因为面前这个不久之前还令自己感到怜惜的不幸之人,
此刻却截然变脸,彻底蜕变为另一番模样。
那女孩早已不是能够与她平心静气交谈的伙伴。
现在的她根本不能被称为人类。
她的目光是如此决然无情,就连下颚都纹丝不动。她那拼尽全力攥紧的手指,早已染上一整片鲜红。
她仅仅是一头由漆黑包裹的凶残野兽……一道由恶意堕化而成的黑影。
让这一切和平终结。
找寻能够妥协的台阶。
不能变得软弱。不能变得畏缩不前。
光稳稳地抓住了这丝信念。她反击了。
她们早已自无数的回忆中目睹并体会过战争所会带来的痛苦。
只可惜,那些无关二人性命的记忆,归根究底无法与此刻这场货真价实的战斗相提并论。
二人临场打造的刀刃,冷酷无情地相互撞击。
对立的攻击只得形容为果决而精准,其中是满溢的恶毒。
而光的一系列行动只是透露着一种绝望的韵味。哪怕步伐只是遭受毫厘的闪失,
对方的致命攻击便足以夺走自己的性命。而她却仅仅是在防卫自身;她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
若是能够不施展蛮力解决这一切,她早会刻不容缓地完成使命。
悬挂于空中的吊灯与数排长椅——这座教堂遗址之中散乱的标志性物体,成为了二人混战时的阻碍。
而她们则行动于这条走道之上。对立朝着光的脚部疾冲而去。
尽管如此,光却没有躲闪,却是举起那片曾给予她救赎的碎片,随时准备招架即将到来的上斩。
只是斩击并未如期而至——
晃眼间,闪现在眼前的竟是那把漆黑的阳伞:随着刺耳的破空声,残忍地捅向她的防线。
“唔嗝、呃啊……!”
痛到喘不过气。整只手仿佛烈火灼烧般疼痛。小拇指——她坚信自己的小拇指一定是被折弯了。
异象残片瞬间便滑落出脱力的手掌。意识到自己变得手无寸铁,疼痛折磨下的她迅疾地选择朝后方闪避。
就连光自己都吃了一惊——自己居然能如此平稳地脚跟落地。
并未迟疑,趁此再次朝后方跃去,裙摆随着移动轨迹飞舞空中,
这才察觉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对面的另一招。
几乎是贴着自己站立的长椅挥过,命悬一线。
这一场纷争,真的无法仅靠语言平息吗?
即使心中这种想法切合实际——此时的她也找不出半个合适的词语。
纵然她已经清楚该说些什么——届时的她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纵使她在此刻受到神明眷顾,获得了这两项理想的先前条件:
既与对手保持了足够的距离,又拥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发言——
一把崭新利刃,不知是从何处射来——
迅速地抵达了她的脸颊——
就这样,将她的脸部割伤。
光的呼吸节奏被再次打断。她下意识地飞速将手搭在了左脸前方。
移开手心,却只瞧见那抹沾染手指,玷污掌心的色彩。很不幸——她已经对这种颜色十分熟悉。
又一次……如同彼时那般,浑身冰冷。
朝后方摔落而去的间隙,她紧紧地环抱住自己,试图硬生生地止住双臂剧烈的颤抖。
她咽下了嘴中聚积的唾液。
再接着,用那几近失去音量的话语声,哀求道:
“住手……”
尔后,仅是稍微响亮了些许:
“请住手……”
又一片尖锐无比的碎玻璃好似离弦之箭一般急射而来。光随之躲闪——尽管留给自己的反应时间并不超过一秒。
碎片眼看就要成功刺入她的上臂。幸好最终只是擦臂而过。
她终归大喊道:“请住手!!”
“我知道你的计划。”
光的动作戛然而止。片刻间,对立便着陆在距离光有足足五排远的长椅之上。
“你究竟是什么?这世界创造出来的恶魔?”对立质问道。
“什么?!”
“你根本只是那些碎片的同类。是从荒芜之地而来,专程前来猎杀我的吧?”
“我……不是!”光吼道。
“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对立喃喃自语道。
就在此时,光忽然注意到——
那女孩的身前身后,已经如蜂群般聚集了相当数量的Arcaea。
光对此格外留了心眼。届时,对立仍旧用那沉痛的话语继续低语着。
“但……既然能够找上我。”她道,“那你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光回想起了面前那女孩曾述说的那段过往经历。
她石化在了原地。她明白对立是什么意思。
“我才不是……那种……”她嘟哝道,语气中略带着防卫性。
又一枚碎玻璃,如同出膛子弹般掠过她的耳旁。
她紧紧闭起了自己的双眼,任由眼泪被压迫得夺眶而出。
如果她的愿望是活下来……
……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这一刻放弃。
光的视线转向下方。一枚新的碎片响应着她的召唤,来到她手心之中。
自己居然已经能够徒手接触到碎片——对于这种过于诡异的现象,她甚至未曾留意。
整一队列的碎片也跃动着加入了自己的身后。
她抬起了头。
正是如此——尽管渴望成为挚友,却又一次对峙起面前那位女孩。
争执中的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撞碎了钢制的大门,好似那仅仅是块木板。
此刻的黑衣少女朝着白衣少女猛冲而去。那些记忆的碎片则好似一片混沌般飞舞缠绕着二人。
反抗——却从不主动攻击。
尽管她已经诚心诚意地决定接受战斗,光的心中却始终存有一丝希望:这根本没有必要成为一场见血的纷争。
虽然如此,就算她操控这些玻璃的技巧尚未娴熟;就算她没有分毫的战斗经验——她也绝不会让步。
玻璃仓促地在她身后拼凑成一面护盾,不断地精确阻截着对立所施放的长枪的迂回背刺。
光此时的视线,远比玻璃碎片更加锐利。
她保持机警地试图压制面前的暗之少女——并争取让这场战斗和平终结。
通过武力。
遗憾的是,知之非难,行之不易。
脱离了大教堂的空间限制后,此刻Arcaea的畸形山路对于对立而言只是更加方便她施展的空间。
她的举止彻底不再被障碍物所拘束,碎片的斩击范围也随即进一步扩宽。
最终,光发觉自己真正能做的也仅有全力守住最后的防线,保全自己的性命。
心跳过快。先前仅会从手心流出的汗液,如今早已渗透她的全身,造成一股恶寒。
好似用隐形的小刀弹飞掷来的透明匕首,在自己的喉咙与对方的长矛亲密接触前,率先将一道碎片飞速射去。
一招对应一招,应对另一招,对应再一招。
这使光认识到,战斗早已从混乱的暴力扭打升级至两方绝对势力的凶恶冲突。
若是单纯较量蛮力的话,光毫无胜算。只是,支撑着她的还有智谋与信念。这足以让光勉强招架对立的攻击。
直面身前那洪水般决堤的情感源泉,光将担任那「对立」之侧。
岩石或许会风化,但却不会碎裂。她会平息这一切争端。
她们此刻是平手状态。两方所各自钦定的Arcaea,此刻正由那光滑的表面散射出光球与剧烈的光线。
确实,她们始终不相上下……直到对立改变了目标。
表面上正企图冲破对方防线,对立却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碎片群重定向一番,送至了光的身体右侧。
这一举动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在魔光闪烁般的爆炸中,光的单侧膝盖失去了平衡。
紧随其后,对立阴险狡诈的目光随着手中的阳伞一同朝前方刺去。
阳伞的尖端正指向那原本的目标部位:她对手的前额。
完全没有一丝踌躇。电光火石间的瞬息一刺。
光死死地闭上了双眼。对立皱紧了眉头。
冲击被中途制止了。
并不是由于她们的任何一者。这第三股力量源自她们二人之间。
她们二人之间——是那片原先被逼出光的手掌心的异象碎片。
尽管面对阳伞的全力突刺,也悬停于空中纹丝不动。
光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凝视着。
“唉!?”
“这是……”
对立举起了另一只手,顺势带起一片玻璃碎片的漩涡。
然而,光却同样未带迟疑,将手掌推向身前的异象碎片。
紧接着,两人身旁的每一片自由碎片都猛烈摇晃了一瞬——
由利刃组成的风雨接踵而至。
序幕之刻,好似一场暴风。
如今这成百上千的坠落碎片均受到光的操控,却看似只是在毫无秩序地四下乱窜。
尽管此刻已轮到光发号施令,她却显然还没有驾轻就熟。
对立的脸上明摆着忧愤。她暂时朝后撤退起来。
此时的光,身形已经湮没于星罗棋布的锐利「记忆」之中。
她正屏气凝神地蜷缩膝盖,试图集中施展自己这股全新全异的力量。
对立迅速勘测了周身地表的情形,仰头紧盯着高空中由光制造的暴风。她将一只手掌高举过头,心中思绪涌动。
——若要战胜暴风,则需呼唤疾雨。
潜匿于地平线彼端的城市废墟与纯白山脉的玻璃碎片——
数凌千计的玻璃碎片,皆数响应着对立的号召,降临了此处。
相对于光手下桀骜不驯的群魔乱舞,对立的军队远远显得要更加井然有序,队列更是完美无瑕。
盘踞于纯黑之少女背后的碎片,纹理俨然是一朵巨大的玫瑰。
宛若旋流般,玫瑰的花瓣被一片片地剥落而下,精确而迅速地切入那层层保卫着纯白之少女的飓风。
光因而只能挺直身躯——尽管她的心中满溢着恐惧。她被迫以包含规律的弹幕加以回击。
弧光残影,千华缭乱。相距甚远的两人卷起这场雨横风狂的宿命之争。
若是由数里之外加以眺望,此般景象正如对立所盼,好像两场风暴彼此间的激烈冲撞。
风雨相争,创造电闪雷鸣,周身汹涌起伏的黯云有如一场华丽的爆炸般,于这场战斗中螺旋相缠。
如同凶猛乖戾的自然力量,致使风云大乱。
在这银白渲染的波涛之下,两名女孩相互对峙。
燃烧于她们心中的是熊熊炽焰。
凌空齐射的碎片也无法伤及对方分毫;二人在迅速躲闪攻击的同时也并未驻守原地,
而是开始疾跑——疾跑于Arcaea的荒原之上,穿梭在玻璃汇聚而成的枪林弹雨之中,
不时回避着因爆裂而产生的高速弹片。
碎玻璃对二人穷追不舍。
碎玻璃将二人阻截于半路。
碎玻璃不断尝试着刺入二人的双脚,这是二人试图将对方牢牢固死在原地。
狂怒:彻底失控的狂怒,混乱而又不失守序。
二人的步伐、一举一动……逐渐变得近乎同步。规律而刻板地重复着规律而刻板的动作。
闪避。
开火。
重复。
在这无法言传,压倒性的绚彩狂华之中,二人再度势均力敌。
继此之后,战斗轮到对立占据上风。
她在此处的旅途,无异于身临地狱。
自诞生以来便已然踏入地狱中心——
或者说,自己也许根本就没得到过踏出第一步的机会吧?
苏醒而来的她冒险踏入了外部的世界,但随之邂逅的苦痛与厄运好似暗潮般唐突地毁掉了她的旅途。
之后,那两个灾祸的象征便紧紧地跟随着她。
简直是在开玩笑。
我可是个好女孩。她于心中自言自语。
这身漆黑的衣裙本就不该代表我的存在。这些黑暗的回忆始终折磨着我,可我又不是它们的同类。
我根本不是个「邪恶」之人。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生于只存在邪恶的世界,因而饱受折磨的普通人。
荒谬无理。简直构成不了任何逻辑。
一个残忍得可怕,从根本角度上而言的无情世界。
一场永远无法苏醒的噩梦。
而属于我的结局,便是一场悲惨的死亡。
……
那样的事实,那样的想法,让泪水无数次在她的眼眶满溢。
现在,这一切已经结束了。不管是什么事,已经结束了。
将这一思绪怀藏于心之际,面前那名自己想要杀害的少女正将另一块玻璃送向自己。
而就是在与那片玻璃擦肩而过时,她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异常的画面。
正是数分钟前那种熟悉的,怪诞到让自己反胃的感觉。
好比「现实」本身失去了正确性。仿佛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场景在眼前出现。
而那特异感知的源头,几乎紧贴着自己的脸颊。
她朝着右方看去。一枚由淡紫色点缀的,外形极度歪曲的异象碎片,映入眼帘。
单单是眨眼之间的相会。
却足以回答一切。
如同她所预料的一般,这枚异常的碎片所包含的并不是普通的回忆——
但完全超乎预料,碎片中出现了本绝不可能存在的答案。
转瞬之间,快到仅仅是碎片表面的反光与视网膜相撞——
——感受到自己的颅内就像被光芒所充溢般,一眨眼的功夫便近乎通晓了有关这世界的一切:
所有曾经几时存在——且必定存在的事物。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脑海中便已然开朗。
她们的名字。
她们的过去。
这个世界。
——存在的目的。
她:「光」。
她:「对立」。
「爱托」与「红」……「咲弥」与「忘却」……
「露娜」,以及……名字;无法计数的名字。
甚至是关乎其他世界的真相,属于其他旅行者的终点,结局、序言、完美详尽的因果:一切的一切。
以及真理。全部的事物所指向的真理,便是——
她的身前,光短暂地止住了步伐。她察觉到了面前那名对手态度的明显转变。
的确有什么变化产生。
恐惧。
所以,真理就是如此。我已知晓真理。
对立早已目睹「现实」被禁锢的真理。而只需明白这一真理,她便会拥有力量。但若两者兼具,通晓万事……
通晓万事,又有什么用?
本已凝固的思绪,如同被再次强行乱搅一番。
那股盘踞于她胸腔内的无尽苦涩逐渐一路蔓延而上,沾染了自己的舌根,钻入牙缝之中。
她的嘴唇扭曲得好似一抹忧郁而感性的微笑。
忧郁而感性,却毫无疑问地,怪诞地——快乐。
狂笑吧,少女。呼唤狂风暴雨吧。
此处的道路尽收人类所能拥有的最恶回忆。而存在于终点的——
始终都——只会是终点。
抵达终站的同时,她们两者之间的一人,必须死。
“战斗势均力敌”——这样的美梦破灭了。与此一同瓦解的,还有光那终于开始动摇的希望。
原本由光指引的风暴,毫无任何先兆地朝着对立的侧面刮去。阴影与光芒交错,层叠掩埋起那女孩的身姿。
就此碎片缠绕身体之际,她的双眼忽地紧紧闭上——而就在片刻后,当双目再次睁开之际,
那无数错杂的回忆,在她的背后形成了六只巨大的羽翼。
届时,她浑身散发着对整个自然界的公然蔑视,浮于上空,
将尖锐的视线刺入光的瞳孔。
单单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光心知肚明,她基本已经失去了所有胜算。
光曾经错以为面前那女孩是一头野兽;此刻,自己终于认清了那女孩的身份:
高高在上,绝对无法触及的存在。
玻璃碎片在对立的背后升起,这场面好似一张巨型的帘幕:一扇清晰的,宏光闪烁的天窗。
位于下方的光,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抗衡即将到来的一切。至少,这就是她的第一感觉。但是……
不……那纯黑的少女还未拥有一切。她可以在这里活下来。必定可以!
那扇通往天国的窗户碎裂之际,光从中取下了二十枚记忆。
最初,只有寥寥几枚碎片朝着她飞驰而去。可是,它们却显得极为……迂缓。
这让她卸下了重担。她开始在心中默念:“可能性必然存在。”
就好像顷刻前目睹的那一幕仅仅是这种事情:一场表演。
如同彼时一样,光将自己稳固地防御起来,潜心贯注地抵挡着坠落而下的碎玻璃。
她的目光不断左右横扫,时不时地确认着那群光芒万丈的碎片正处于什么方位。
这让她拾回了充足的醒醒——她没有遗失任何事物。她默许一丝笑容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就算迎来最坏的局势,至少她可以从这里顺利逃走。至少这并不会是属于自己的终点。
于是,一片玻璃飞向了自己的胸口正中央。它的到来,只能被理解为试图向自己传递一则信息。
它的飞行速度,比她曾见到的任何Arcaea都要快上数倍。
正位于上方的另一名女孩,通过这片玻璃碎片,向她说道:“玩够了。”
“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早点投降——然后死。”
那枚玻璃碎片从她的裙边穿透而过。而光,则望向了对立的双眼。
那身着黑衣的女孩,此刻正微微笑着。她的脸上,再也见不到一丝忧愤的阴云。
但那却是她毕生的记忆中,最恐怖的事物。
那一枚碎片并未接触到光的身体,而是摔落在地面上。
毁坏的天窗开始旋转起来,逐渐形成一柱倾斜的龙卷。它的血盆大口正准备将她的身体吞噬,
割裂了布料与皮肤,但只做到这一步为止,便飞离她的肉体。
这场面,显然阐释着另一则信息:在迎来结局之前,那纯黑的少女想要自己的敌人清楚一切从何而始。
恐惧席卷了她的每个细胞。玻璃组成的激流,以庞大的数量呼啸、切割着她的身体,
就像被劲风牵扯般转动着身躯。她陷入了极度害怕的状态。
好似一尊石像,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一切。
她伫立在原地,注视着属于一个污秽世界的回忆。
刻画着痛苦、背叛、嫉妒的回忆。
殒命、暴虐、凋零。
黑暗。只是纯粹的黑暗。不论这些碎片究竟反射了何处的风景……她从中都近乎见不到一丝光芒。
不论是多么渺小的火花,都会在转瞬间消逝。
那女孩,也曾将这一画面这样描述给自己。
从苏醒以来,便一直蹂躏着她。那些污秽至极的倒影——
此刻,她将用相同的事物去蹂躏另一个人。
玻璃碎片将光的衣袖从里侧勾起,刺入她的长裙。
它们将她拉至上方——直到自己再也无法倚靠双足站立。
就像泪水已经盈眶般,那一股情感也满溢着自己的内心:在人们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时,便会来临的情感。
这并不是畏惧。
“恐怖”这种词,毫无用以形容的权利。
心灰意冷?满怀希望?
那种令她感到恐惧的,将自己拘束的感觉。
届时涌入她脑中的,是属于她本人的回忆。就好像她在试图寻找其中的某一段;一段显得出众的回忆——
一段能够告知她,自己曾在过去遭遇过类似的噩运,并且成功将其克服——如此的回忆。
从中,她能学到该怎样逃走。
并不存在。
黑色的风暴狂吼着侵袭着自己的躯体——不带一丝怜悯地切割着她。
残虐,如此单纯的意图。不断地接近、接近……
好似这意愿本身,就足以在她身上留下致命伤痕。
不可置信。
这样的场面,早已超脱了她从诞生至今所亲眼见证的任何事物;
自己亲身经历的,抑或是属于其他人的。
混杂着这种令人厌恶的,面对未知事物时才会出现的感觉,但又对静候着自己的事物心知肚明……
惊骇。
并不是畏惧。
这般惊骇的领悟。
这里不存在任何受她指挥的玻璃碎片。
随便什么,不管什么都好——异象——奇迹。
随便哪件事情发生了,都会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就能趁机逃逸。她就能活下去。
若这般展开必然发生;此刻、此处,便是最佳时机。
下方的大地开始崩裂,看着就像世界本身也想要加入这场猎杀。
正是此刻。
此刻!会有一枚碎片前来拯救她!
她真诚地祈祷着——全心全意地祷告,祈求世界的意愿,为帮助她而站到自己的身旁!
命运女神也好,幸运之轮也罢,无论是谁——
纵然是捏造出一位“神明”,赐予她足以创造胜利的力量!
哀求着。期望着。
紧紧握住那片曾经将你救赎的存在,再度贴在你那染血的胸前。
拯救的象征。象征着灵魂的赎身……它将必然——!
又一片碎片穿透了她的身体,将那憎恶的火桩捅入了她的心脏。
尽管它并未直接伤及她的心脏。但它所怀揣的讯息——那终末的讯息——已经做到了。
从那残虐着她的女孩那里传来的,临终的讯息:简略,冷血。
“不。”
那闯入光的心脏,几乎将她置于死地的利刃,届时只向她呈现出这般回忆——熊熊燃烧,吞噬一切的烈火。
触手可及的死亡。她的心脏猛地悸动了一下,让她意识到自己仍然活着。
她的瞳孔缩小,如同墨点。
就像那映射烈火的记忆一般,她的身体仿佛被火焰灼烧。
伴随着流淌于空气中的邪恶高温,灼烧着。
疼痛。痛苦。鲜血——
尝试将手伸向那可怕的伤口时,手中的救赎碎片也摔落下去。
接着,一枚锯齿状的碎片,从暴风雨中席卷过来,刺中了她的手背。
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身体也被刺中了两次。如今,她就连呼吸也做不到了。
她的视线凝固于面前由不可思议的画面所组成的三重奏。
此般现实。如此地骇人而难以想象,但确实“如此”。
她的思维,也逐渐开始消逝。
而此刻,就在彻底失去思考能力后,光的求生本能终于开始运作——那种古老,曾被遗忘的本能反应。
只是那些客观实用的求生本能,却被光悉数抛弃。它们最后也只是“开始运作”罢了。
她依然感到恐惧。
几乎是只用一根小拇指,却仍牢牢扣住的希望。
几乎是莫名其妙地,她居然成功将十枚回忆召唤至自己身旁,
把那些将她身体固定于半空中的细针状玻璃皆数撞开。
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摔落到扭曲崩裂的地面上,
随后,她所选中的碎片们,围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绕起圈来。
足够奇怪的是,她发现今朝的自己也同样微笑着。
她借助左臂将身子撑了起来。从对立的攻击中透露的敌意清晰可辨,
可她过于享受摧残自己敌人的肉体,
以至于迟迟未下任何杀手。
哪怕是在此刻存留于光胸腔中的碎片,
是那么靠近她那跳动的心脏,让她经受了那么耀眼,骇人,愤怒的烈焰——
哪怕已经做到这一步,却仍未致命。
或许这并不是对立的初衷。
但不管怎么回事,光清楚自己仍然活着。
她虚弱地送出了一波攻势,却被上方正翱翔于空的那位女孩轻而易举地扑灭。
光所听闻的古老回忆中,完全不存在像那女孩一般可怕的恶魔。
她是名副其实的女王,在这白昼的世界中统治着黑夜。
那丝展露着狂喜的微笑,却空虚得毋庸置疑……
望见这幅景象后,光也终于能体会到相同的事物:自己心中的所有情感,是如何迈向毁灭的。
鲜明的现实只会让她变得愈发清醒,而不是使她更加畏缩,
譬如她在几分钟前的心理状态——不,几秒前。
她开始认知起当今形势中存在的每一件事实。
缓慢地——或者说,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缓慢地认知着事态。对立的攻势,在此期间从未停歇。
将身体左右挪移,用仅剩的回忆去保护自己肉体最脆弱的部位。
同时,光观察着二人如今的战场。
面前的景象是如此残败不堪。现在的这里,比从前的任何时间都更像一片“荒原”。
被撕裂的地面,处处都只留下残亘断瓦。这里简直是一座被严重轰炸过的城镇。
环绕着她们二人的玻璃根本无法计数。对立所拥有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
光的自身,太弱小了。
并不只是指代自己控制玻璃碎片的能力——衣衫褴褛的她,浑身本就受满了伤。
她早就没剩下多少耐力——光是疲劳便足以战胜她仅剩的神智。
也许她仍可能找到一场异象,但此刻只可假设她做不到。
所以在这之后,她又得去寻找什么?
她做不到。既然她做不到,那就不存在任何假设的必要。
于是?
前进的道路都彻底毁了,你还怎么向前走?
再者,你甚至……该向前走吗?
玻璃闪耀着光芒,冲击着她的双肩。
光凝视着玻璃反射的画面。
所以,那个女孩现在和她一样,也能控制光芒了。那好……
她再度企图重新思考自己所观测到的一切。
她明白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但也可能不会。
留给她的只有这两个可能性。知晓这一事实后,她发现自己逐渐认同了自己的命运。
这里确实可以是她生命的终点。
只需刹那间的功夫,这一切就都能落幕。
而每当她祈求这不要变成事实的时候,她却做不了任何事。她只能重复这样的想法:
“别无他路可走。”
在丢失了思维、希望与感官之后……
意志是最后离开她的事物。
还没有。
还没有……
还没有……到屈服的时候。
不要……
当她将先前刺入手中的碎片狠狠拔出后,
燃起的纯白火舌瞬间便吞噬了她的伤口,不禁使她一阵眼花目眩。
她并未将手按压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显然会宁可活下去……但她并不会介意。
她不会介意,毕竟奇迹发生的可能性是那么渺小。
光直立于刀刃的狂风之中。听从她指挥的碎片,近乎不存在。
她已经无法再辨认出对立的脸。
她所身处的区域已经骚动不堪。若想让视线穿透这些碎片,实在是过于艰难。
最终,就在试图缓慢穿过飞舞的玻璃时,
她留意到风暴的某些部分正在整齐地逆旋。
这样不自然的怪异现象,让她自心底怀疑这是不是上面那女孩的有意之举。
就像是正在跳帧的视频,她如此联想。
尽管与自己曾遭遇的弹幕相比,这种现象并没有好坏上的区别。但它的确显得过于古怪了。
地面猛烈震荡起来。
感觉到这一迹象知识,她脱口而出一句“什……”
地面在……震动?
就在这儿?
很有可能是地表将要再一次开裂。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光便用手掌挡住脸庞,顺势用手臂护住了胸前。
但之后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而她仍旧对这突发现象保持着十足的好奇心。
如果这不是上面那女孩的所作所为,那她也自然不会察觉到这件事——毕竟,现在的她仍在天上飞。
现在的这片刀刃风暴之中,只存在更多的碎片正以那粗糙死板的路径呼啸翻腾。
她决定再将一队碎片掷入另外那名女孩的路径上。
那些碎片——它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风暴的波浪,但却忽然发出诡异的强光,接着便崩坏消逝。
碎片本身并没有损毁……它们只是凭空消失,在原处留下了好似裂痕的空间。
而就在她目睹这一迹象后——就在她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事物都陷入了静止状态。
在这顷刻间,那些本围绕着她盘旋的黑曜石玻璃也被牢牢牵制于原地。
对她而言,这幅画面是那么美不胜收。
一抹截然不受自己意愿所控的微笑,令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多么令人愉快啊。”她这样低语道,咯咯地笑着。
这里存在着某种极为美丽的事物:哪怕这里很快便会立起自己的坟墓。
这真是奇异到令人……发笑。她的确笑出了声。她发出了如此真心诚意,却这般悲伤,这般干枯的笑声……
只是,就在周遭的场景逐渐回归正常,流动的时间也终于回到位于上方的那名女……
位于……上方……
……天空?
一道裂痕瞬间出现于天空之上。
那裂缝急剧扩宽,逐渐刻画出宛若天堂般的轮廓。紧接着,那巨大的断层开始下坠。
更令人感到离奇的是,数百张画面正在它的表面上流窜,接连扑闪着光辉。
整个世界都渐渐开始堕落为一片古怪的残骸。
光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之际,脸上的微笑也变得更加满足。
暴风雨仍转动得极为缓慢。这幅画面——真的太梦幻了。
那片天空——那片货真价实的天空,绝非人造物体——正在坠落。忽然完全停止,接着再度坠落,
好似一幅天文拼图的碎片正被某位醉酒的神明肆意移动着。
并且……
注视着这幅景象……
她的微笑开始逐渐逝去。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呼吸也逐渐变慢,
因这种灾难性的画面而点亮的微弱激情,也终于熄灭——
被客观思绪所完全替代。对于这场即将毁灭万物的灾难,她只传达出了单单一个词语。
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弱的赞扬,更多的却是空洞。她说道:
“太美妙了”
就好像这个词语存在任何意义。就好像那场崩塌存在任何意义。
就好像这世界存在任何意义。
Chapter 5
有那么一瞬间,她为世人所缅怀。这样就足够了。
白色火焰从染成红色的少女身体窜出,整个世界都在向她致敬。现在她被任凭意念操控的火焰紧紧包围着,
并开始思考事情为何会发展至如此地步。她的敌人停了下来。这场战斗有那么一瞬间静止了。然而,
还有更多。天空上方,还有更多。
这都是因为她触碰到了往昔的事物。当死亡的想法出现在脑海时,她并不感到惧怕。
不过,她也会尽力避免死亡的到来。现在也依然如此。她不愿就这样死去。
在四分五裂的天际下方,这个空无一物的山谷之中,她流着鲜血,但血液却没有碰触到地面。
此处的另一头矗立着一座高塔,那是某个空洞教堂的钟楼,它位于分界之间,好似在提醒世人分界的存在。
结局就要来了。全部都在意料之中。
一切都是命运吗?
星光在天际乍现。帷幕被撕裂,原本藏于后方的黑暗显现而出。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吗?这重要吗?
周遭的景物开始放慢,最终停止。苍穹塌陷的速度开始放慢,最终停止。她的血液正在沸腾。
她的双眼神情呆滞。
对立知道,呆滞的双眼之下,是"灭亡"的信念。她明白这个道理。她吞下一口唾沫,
浸润干燥的舌头和喉咙。她看向那对眼睛。一语不发的她,暗自发誓一定要与之为敌。
"空无"侵蚀着光的内心。不过,对立从这位安静少女的凝视中所看见的并不是空无。潜伏的"意念"
蠢蠢欲动,但那不是软弱。光的灵魂中有一股坚定想要活下去的意念永不磨灭。一语不发的她,
暗自发誓一定要活下去。
对立像条飞龙一样往前移动。
整个世界都与她为敌,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像一头狂暴的野兽反抗着这一切。难道这就是气势吗?
这股力量撕扯着她的皮肤,但她还是执意前进,冲向这个世界真正的野兽。那头野兽也将头转过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突然转向一般,对立瞬间倒在了地上。掉落的玻璃发出嘈杂的声音,在空气中四处喷溅。
她的手臂短暂失去知觉,但她凭借着意念强行唤醒了手臂。她勉强起身跪坐,
发现她下方的碎片里闪过一道白色火焰。她紧接着向后飞行。
整个地面都在起火燃烧。
周遭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她的五脏六腑随着这股动能而感到不适,但她很快遏制住这样的感觉并站稳步伐。
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白衣少女站到了她的身前,颜色同样苍白的熊熊烈火环绕在对方的肩膀四周。
对立再次准备撤退。
碎片上下起伏飞动,在她身旁形成一个巨大的棱镜困住了她。她的身体颤抖片刻,随后便完全静止。
她再次看向光的双眸。光并没有回头。她只是静静看着她所打造的这个牢笼。
接着,她低语说了些什么,但是……
……这些话在黑衣少女的耳中听起来尤其刺耳。
对立握紧拳头打碎了坚固的玻璃,并瞄准光的脖颈。光抬头看向对方的那只手。
七道色彩飞奔而出,时光的洪流停滞了下来。
这种状况先前肯定也发生过。
这种反抗的行为。这种——
光能够感受到自己身旁的一切都正在分崩离析。
在这个静止的片刻中,她能够感受到自己想要停下来的渴望。
沮丧的情绪随时都有可能从这样的感觉中奔泻而出。
这是因为驱使她停下脚步的情感并非善良,而是不以为意的态度;那是一股可怕而且根深蒂固的冷漠。
她向来如此。她以前想必也曾经感受过这股强烈的冷漠。
在她的灵魂深处,两股意念正在交战。
她心想,我办不到。
她心想,我必须做到。
这样的思绪对抗越来越强烈。是该,还是不该?
但她也感觉到内心深处有股火焰在隐隐燃烧。没错,她真正的愿望强大到无法抹灭。
光站在对立面前,对方双手向外,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她们周围有道被撕裂的彩虹,
在空气中不断渗出色泽。对立无法动弹。光也无法动弹。
希望,在她内心里问道:"在你让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时,直接把对方推得远远的不就好了吗?"
她的求生欲让她思考着其中的可行性。
她心想,这应该行得通。这种希望多少还是有它的用处。
周遭的世界再次开始流动,对立立刻向后飞去,消失在遥远的教堂大门后方。她奋力紧握其中一根铁棍,
身旁的玻璃也聚在一起协助她撕裂这个金属造物的结构。在同一个瞬间,她明白了眼前这头野兽的把戏。
她汇聚举目所及范围内的所有玻璃,并将这些玻璃释放到空中,每片玻璃都倒映出微微闪烁的光芒。
她很快便找到了光的身影,接着她发动力量,使地表开始产生变化。
地表下方的一切以及这个世界的本质都开始扭曲,光则是静静的踩在地面上拒绝屈服。
她赫然意识到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对立依然有动机和手段能够夺走这一切。夺走,所谓的希望?
她笑出声。
她知道希望早已消逝。
介于她们之间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她们双方都已经无从判断,这一切究竟是谁挑起的。
她们就这样站在大教堂阴影下毁损大门的两端,相互面对着彼此。
光脸上露出微笑,再一次满不在乎地告诉对立:"我说你啊……你并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这些话在黑衣少女的耳中听起来尤其刺耳。
"要做到什么地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对立说道。
"你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对吧?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意识到吗?"
"要做到什么地步?你说得没错,我们可以避免这一切。这个地方所发生的任何一切都不重要,
而你……你根本就不了解。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已经坚持够久了。你以为我想要来这里吗?老实说,我说不定是这个毫无意义的故事中的英雄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反派。"
"我是什么,又不是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这并不是重点。有可能只是……你命本就该绝。"
"你说得对。我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过去也不需要。"
……尖酸刻薄的话语像是圆滑的巨石一般从她的嘴里倾泻而出,一路滚动并穿过眼前的光。
这些话就光听起来,可说是狂人之言。如今,她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位少女似乎已经连接在了一起……
但对方的内心里只有满满的疯狂。
对立知道她的心智已经变得疯狂。但她心想,那又如何?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
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她最后一次开口说道:"如果你想要活下去,那就杀了我吧。"
"但在那之前,我要告诉你……"
"我一心求死。"
她听起来很真诚,她的真诚和邪恶都表露无疑。对立的体内充满力量,双手蓄势待发。
她要强行结束一切,不论最终结果如何。
在这股情绪的引导下,她召唤出双方都还未曾掌握过的碎片。
那些碎片是破裂天空的一部分。它们开始下坠,地平线也逐渐黯淡。
光无法控制所有的一切。
情况恰恰相反,她在取得主导权后迅速失去了控制。
这就像是一场拔河比赛……
不,倒不如说这是一次挣扎——
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压制。
天空开始逐渐下落到地表,摧毁着大教堂的一部分,漫天尘土铺天盖地而来,
而它则落在距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这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这样的机率微乎其微。
随着坠落地表的事物越来越多,她明白对立已经制霸了天空。
而这……荒谬至极。
大地和天空、玻璃和狂风,所有的一切都失控而四处飞扬。她能够使其中一部分的东西消失。只要伸手一指,
眼前的事物就会化作苍白的火焰消散。她甚至还能够拉扯一部分的天空为自己所用。
对立把整个世界当作武器向她扔来,而她则可以接住这样的攻击并还以颜色。
眼前的景象犹如一场灾难,就好像是泰坦巨人从天而降践踏着大地一般。
在一片雪白当中,存在着她无法触碰的黑色,从远处被召唤而来。其中有几个碎片对立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对方正在一点一滴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她尝试发起反攻,地面、大门和建筑开始震动,她的牙齿也不禁发出碰撞的嘎嘎响声。她再次扎稳步伐,
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阵阵震动从她的指尖一路传递到她的头颅。无数碎块从天而降,
砸在她们头顶上方的大教堂,使其发出呜咽的悲鸣声。但大教堂依旧屹立不倒,而她也绝不会倒下。
……她本可以尽早阻止这一切。她曾经有那样的机会。
她的心脏跳动着。她微微眯起双眼——
接下来要崩溃的,会是这个世界的核心吗?这就是那名少女的目的,对吧?
这样的思绪萦绕心头之时,她努力不让眼前的地貌分崩离析,同时大脑加速运转,
拼命思考着该如何阻止对方,但就在这时——
她的胸口一阵郁闷。 Arcaea 的一部分从黑暗中飞奔而出,像锐利的丝线般捆住她的胸口。
熊熊火焰助她挣脱束缚,但紧接着立刻又有丝线缠绕在她的胸口上。
她的双臂也被束缚。她用力想要转过头去。她的双脚、膝盖和大腿也都无一幸免。
就连她体内的五脏六腑也跟着遭殃。她的身体再次燃起烈焰,但随后又被绑住。
这些暗影,这些悲伤的回忆限制了她的行动。
这样的情况……像是一场黑色幽默。
对立慢慢靠近,光则是解开她周遭一部分的丝线,让其中一边的脚能够自由活动。她往后退一步,
却发现她身后有个尖刺。这个模样骇人的尖刺体笔直朝她没有受到束缚的肢体飞去。
情急之下,她双眼凝视那片玻璃,用意念企图使其燃烧。
但那片玻璃不为所动。
她再次受到制约。她无法站直身体。突然之间,一股抓力令她跪在了地上。说不定还有一条出路。
又或者说,曾经有那么一条出路。
……这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光抬起头,发现对立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
沉默的她……
遇见了同样沉默的她。
虽然两名少女都没有说话,但她们都目不转睛盯着彼此。方才战斗的声音不断回响,
而她们一直毫无畏惧地凝视对方。
在破裂大地的轰隆声、狂风吹送的呼啸声,以及粉碎石碑所扬起的漫天尘土和碎屑砂石中……
两位少女皆不为所动,眼里只有对方。
但即便如此,光还是看见了:
对方的眼神深处依旧闪烁着一丝残存的热情,方才就是这股热情击败了光。对方并不是在提议休战,
而是无声的威胁。
光吞了口口水,对立则是打量着对方露出在外的脖颈——那个她痛恨的脖颈,那道她痛恨的声音。
意念和渴望刺激着光的皮肤。
如今,光却又希望时间能够再次静止。但是时光依旧毫不留情的流动着。
她尝试召唤火焰烧去束缚住她的丝线。但那些丝线不为所动。
地面没有塌陷。天空也没有扭曲。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有注意到自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
天空已经不再继续下落……大教堂还在逐渐瓦解……
尘土在地面和空中飞扬。
对立的眼神里依旧闪烁着尖锐且邪恶的意念。
那双眼睛开始慢慢地眯成一条缝。在这个瞬间,世界虽已被毁灭,但也同时十分沉寂。
……此时,对立对着一份记忆挑起了一边的嘴角。光的目光停留在原处没有移动。
"事情又变成这样了。"对立说道。她微微把头歪向一边。 "你又要来了吗?又要祈祷有奇迹发生了吗?"
但是光不会回答。
"……奇迹之所以被称作奇迹,就是因为它们太过完美,发生的时间点过于恰到好处。
你透过这些碎片……透过Arcaea 见识过太多破碎的世界。你应该知道,
奇迹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希望’罢了。"
"更何况,不论有没有奇迹的存在……你都终有一死。"
光呼着气。对立慢慢站直身体。
黑衣少女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宁可直接忘记,忘记世间所有的一切。"
她再次尝试移动身体,却也再次意识到,自己的行动能力被完全制约住。她的肩膀被拉得紧绷,
脚趾头也蜷缩在了一起。
"我要杀了你。"对立说道。 "还有这个世界……%%「你的世界」%%{Arcaea}也会死去。"
她的嘴角再次扬起一抹微笑。她吸入一口气,并勉强笑出声。
接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摸向光的脸颊。她抬起这位被困住的少女的下巴。
"你说得确实没错。"对立一边说道、一边把手掌进一步伸向对方。 "我确实不需要……
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
随着她把身子往前倾,对立脸上失去了笑容。
对立的双眸……显现出令人熟悉的神情。
是悔恨,是同情。
她的黑色翅膀如今已经向下收起。
而头顶的夜空,依旧闪亮。
尽管一切的怒火都已经烟消云散……光的心脏依旧猛烈跳动着。
她承认,单纯"阻止"对方是没有用的。
对立的左手慢慢往光脖颈的反方向移开,就在她逐渐收手的同时……
……她的手掌中多出了某个尖锐且闪亮的黑色物体。
为了终结这一切,对立说道:
"我要很明白的告诉你,在这里,我的名字是对立,而你则是光。"
"拜托……"
光用微弱的声音勉力挤出了一个词。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 "拜托你住手……"
对立把头歪向一旁。
"……怎么又来啦?" 她思考片刻,随后说道:"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光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并粉碎了身上的束缚。她站起身并伸出手,试图召唤武器——
但紧接着,她的手腕、腰部和双腿又立刻被按了回去。
即便如此,她的意念并没有消失,一把利剑开始在她的手掌中逐渐成形。那是一把"全新"的武器。
那是某种造物。那把剑虽然同样由玻璃构成,但却并不是回忆。
这把超乎现实的剑刃……刃缘周围的空间似乎正在扭曲发光。 Arcaea 改写了其存在的本身,
让这把武器逐渐化为可能。
对立心想:这真是太有趣了……
她以前也看过这种参差的长柱。
光立刻又重获自由。她旋转着手中的利剑,并将其重重插入地面。随即,
一股奇怪的强风把对立强行吹送到了远处。
光举起剑指向对立,但在此时,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
被强风吹走的对立稳稳着陆,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把熟悉的利剑上方。
她目不转睛。
她静静等待。
……她双颚紧闭。
她看向光的脸庞,发现对方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这场一来一往的游戏,这份踌躇不定的犹豫——
她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耐心可言。
玻璃高墙从光身旁的地面窜起,每面墙壁都倒映出对立步步进逼的身影。那究竟是镜像还是实体呢?
眼前的景象有些怪异,她感受到对方朝自己袭来,并看见对方手里的闪光,恐惧感遍布了光的全身。
对方举起手,准备不偏不倚朝着她的喉咙杀去。
白衣少女的双手虽然不断发抖,但还是紧握着那把刀剑。
她的脑海内迸发出某个巨大的声响,先是令人痛苦的阵阵耳鸣,接着是再次萦绕在耳际的心跳声。
理性告诉她这样的情况还会反复上演。
如果她再次收回手上的剑并将其插向地面,周围的墙壁就会散去,也能轻松击退对立。
理性告诉她这样的情况还会反复上演。
如果她再次收回手上的剑并将其插向地面,
周围的墙壁就会散去,也能轻松击退对立。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当她感受到对立的手轻柔触碰她的右脸颊时……
当那个明明就是对立的的血肉之躯出现在她眼前时,
为什么她要举剑往上刺穿
另一名少女的胸膛呢?
她化情绪为力量刺了出去。透过眼角余光,
她看见有个黑色的玻璃碎片从对立的手中掉了出来——
对方的右手臂在神经和痛觉的促使下往后收回。
耀眼的光芒先是逐渐变强,而后又迅速扩展。这股超自然的气场超乎理解与想像——
接着,生命的呐喊呼啸而出,同时却也吞噬着生命。
嘶吼声像脉搏一样在大地里回绕,也在对立的体内震荡。
然后,一切归于静止。
就这样,声音消逝,少女的生命也跟着消逝。
就在她把剑刺穿、刺进对方的身躯时,剑刃吞噬了对方的生命力,
她的鲜血与精华迅速浸满了玻璃。紧接着,那片玻璃开始碎裂消散。
片刻之间,她已完全失去温度,她的身体则开始倒下。
光不假思索地迅速抓住对立触碰着她脸颊的那只手。
才没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位少女便迅速消逝,只剩下冰冷无声的躯体。
然而……就在玻璃制成的刀剑瓦解消散的同时,光的指尖依旧能够感受到温暖。
可是她的另一只手能够感受到对立原本握住她的力量已经完全消散。
那位少女的双脚现在站在地面上,只有光湿润且温暖的手掌依旧托着她。
如今她已阖上眼睛。她眉头紧锁……接着逐渐舒展开。就这样,她死了,死得并不安详。
也只有现在,睁大双眼,心脏仍在跳动着的光,才终于彻底明白这一切。
她缓缓收回左手,面前少女的身躯开始倒下。
她再次把手伸向那副了无生气的躯体并抓住那位少女,同时她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她紧紧握着逝去少女的手,双方都跪倒在地上。
她的手靠在对立一动不动的胸膛上,
并再次感受到暖意,接着把目光移向她所造成的那道伤口。
她此次的攻击其实也伤及了大地和天空……但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个扭曲的破洞,
因为她周围的其它地方早已被彻底夷平。
她方才那次攻击所施展的力道想必相当巨大……
周围的景象被完全地分层,天空完全静止下来,大教堂也已完全不见踪影。
对立身后有个碎裂的砖墙因为冲击的关系被吹散而倒塌。
显然那面砖墙是因为受到眼前这位少女力量强大的身躯所保护,才免受分崩离析的命运。
但……护住砖墙的那面盾牌,身上已被凿出一个大洞。
天真的光把脸凑向另一位少女的脸,试图等待着对方再无可能的下一次鼻息。
她更用力抓住对方的手,但对方丝毫没有回应,这令她气得直接把手甩开。
她将手指甲深深嵌入另一位少女的衣服前端。正当她再次感受到温暖时,
她这才意识到眼泪正不断滑落到自己的手上。
她很清楚,因为她以前也感受过这份暖意。
但当她发现自己的那只手被泪滴切穿而浸满红色血水时……她顿时之间不知所措。
出于恐惧,她直挺着后背,差点没有往后倒下。
她的表情扭曲、嘴唇不停发颤。
她开始啜泣出声,把另一只干净的手放到脸上,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她跌坐在地上,对立也跟她同时倒地。光把被血水浸湿的手收回裙摆,
而靠在她身上的那个躯体则向后倒并靠在了大教堂的废墟残骸上。
她自己的声音在脑海内回荡——
那是对她自己的带有讽刺意味的惩罚——
你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这并不好笑。
现实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无法忽视。即便低垂着那只手也是没有用的,
皮肤灼热的燃烧感并不会像那把剑一样消失无踪。
少女丧命,而你就是杀人凶手。是你杀了她。
你知道她承受多大的痛苦……你真的有试着去了解她吗?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不,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放下。你想要重新振作起来继续踏上旅程吗?
这个世界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部都记录下来了。
什么?你那份胜利的喜悦感呢?你不是赢了吗?你还活着。
你讨厌这样吗?
她不讨厌这样吗?
这能够为你的行为开脱吗?这样的想法有让情况好转吗? "开脱"?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即便到了现在……
你还是满脑子只有自己。
在如此思绪的催化下,她的心仿佛纸糊的一样变得不堪一击,分崩离析。
她抓住自己的头发,但依旧无法抬起左手。
她止不住一直谴责自己。
她自己,她自己,她自己。
某种感觉迟迟没有散去,并告诉着她……
ㅤ
……这种感觉你并不陌生吧?
恢复意识的她,发现自己苏醒于这个飞舞着玻璃蝴蝶的地方。
"多么令人愉快啊,"她想,"这些美妙的图案居然能在空中移动呢。牵引着它们的丝线在哪里?"
她蹲了下来,整了整裙子,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附近没有任何丝线。那些事物,也并不是蝴蝶——
玻璃碎片,不依靠任何外力便飞舞于空中。 "太美妙了!"她自心底赞叹道。
这些玻璃反射出了另一个纯洁的世界。
她从中看见海洋、都市、火焰、光芒;美好的景象目不暇接。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试图去抓住它们,开心地笑了出来。
……我并不知道这些玻璃碎片有个名字:Arcaea。
实际上,名字对这些过于美好的事物来说并不重要。
我触碰、旋转、观察它们;靠这样来娱乐自己。这已经足够了,难道不是吗?
不。
你一直以来都知道这点。也许你也曾经差点见到过,
但人类终究是不可能改变自己的。
这点你一直以来也都心知肚明。
帷幕并不会就此拉上。这件事情永远也没有"尽头"。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追寻的意义,就和你所想的一样。
只不过是个哭泣的少女,独自一人置身于这个死寂的世界。
至少,以那个差点就能够带你离开这里的少女的鲜血作为代价,
有个毋庸置疑的真相能够为你带来慰藉,并且深深刻印在你心里。
没错。
那里一直以来都是一片乐园。
乐园。
在生命结束后,人们会来到"天堂"这个死亡的国度。
大多数人都听说过,死去的灵魂在离开世界之后会来到这样的地方,至少会继续存在一段时间。又或者,
死去的灵魂会萦绕在死亡的国度上方。
那就是我所在的地方。那也是你所在的地方。
"……就这样吗?我的手搭在她脸颊上?她拿着玻璃刺穿我的身躯?我两者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我什么也感受不到——我感受不到她……
……
……让我走吧……"
为什么?你人在这里,但是……你的心里应该还有着澎湃汹涌的感情吧?你的生命还有些许脉搏……
还能再撑一会儿。
"不……"
不,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听着……快想起来。
快想起来你自己是谁……
时间比这一切还要长久,对吧?你已经见识过更糟糕的事。
快站起身来,战斗吧。再次战——
"住手。"
……那好吧。
那我们不动手,好好聊聊。
"你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并不想要聊。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想要……想要……"
我想要你记住。
"……你这个人还挺烦的,你知道吗?
你又记得什么了?如果你真的记得,那么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
……
……呃……
……这些记忆……在意识到这些记忆之后,它们可不会再轻易离开。
就算我不想要这样,我也开始一点一滴逐渐回忆起每一件事。
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哈,这件事情我以前也曾经想过,但……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
"我过去的人生……我很享受能够活着,但是……
活着……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我被践踏过多少次?我又被唾弃过多少次?我们所到之处,憎恨如影随形,但我想要的明明只是……
只是运用这股力量来……
来……帮助他人。"
我们吓到了她们。
"‘我们’?你是哪位?"
那,你又是哪位?
"说来有趣……只有这件事情我一直想不起来。
……
……我想干脆你就叫我‘对立’吧。"
这样的话……你也这样称呼我吧。
"你在开玩笑吧……真的假的?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说对了吧?"
说对什么?
"就是当她建造这个世界时,她并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如果你是……如果我在这里度过的人生是……
……那她……真是糟糕。"
……我认为她只是没有学过这些。
"……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我并不为她感到遗憾。我们虽然来自不同的现实世界,
但我想她肯定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及。她一定是知道的,她只是不在乎。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的成长过程与我不同我也不在乎。我是说……你看,我跟塑形者训练了这么久给我带来了什么。
我跟她的不同是与生俱来,并非后天学习所导致。要是我力量足够的话……
要是我的力量足以为这整个世界改变一切——"
我本来会这个做,但是我办不到,也没有采取行动。
"……最终结果就是那样:我又获得一次机会,因为这符合她的渴望,
而且愚蠢的她也赋予其他每个人第二次机会。这真是……愚昧。
很愚昧对吧?真是让人想笑。笑啊!快笑啊!"
……
"怎样?你不会笑是不是?是啊,你当然笑不出来,毕竟这样子的第二次机会到底算什么啊?
这只是某种……糟糕……讽刺的倒影。
活着痛苦挣扎,感受周遭一切对你的残害。
即便身心憔悴、血流不止,也还是得站起来。我就是这样啊!
我不断重新站起来,即便我深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却还是不断奋战!
为什么她要逼我重新经历所有的一切?快回答我啊!为什么?我……!
我想要做出改变……
我从来都不想要……就这样放弃……"
……那这次呢?你第二次的时候有放弃吗?
"我……放弃了。
……
嘿……
我知道我快死了。你能够告诉我吗?在我离开之前,还能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吗?透过我的鸟儿……
我还能够再看她的那个小小牢笼最后一眼吗?"
……可以。
"太好了。
……
受困的灵魂在许多不为人知的小角落徘徊。
我想它们不能被称为灵魂。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回忆,就连我们也不例外。
他们在想什么呢……?我只瞥见一眼那个碎片,但它没有告诉我全部。"
大多数的少女都是快乐的。非常,非常快乐。
"……真是邪恶啊,哈哈……
我……
……你知道吗?……我感觉要哭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好想要哭。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为什么我死了?"
……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错。你有答案可以告诉我吗?啧……我……我只是……
好痛苦……这一切都好痛苦。我好像终于彻底明白了,而且……事情的真相好残酷。
而我却已经无法再哭泣了……"
没错,就是这样。
"……?"
你其实并不想死,所以你为什么会死呢?
"……在我第一次的人生当中,前方的道路是黯淡无光的……
但我知道那个人生会引向其他无数的可能性。没错,有些方向最终会引领我走向死亡,
但只要我能够选择正确的道路,就能够找到其他任何的事物。
但是这里的情况截然不同,现在回想起来,我真不敢相信以前的我居然天真地相信这些。
这些道路荒芜贫脊,而且根本没有能停下来的地方。
不论是踏上哪一条道路的人,都只能盲目的一直前行,直到双腿无力再也走不动,才能看清真相。
而真相就是,无论路途多么坎坷,每一条路的终点,都是虚无。"
……我其实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那里必然有条道路会引领你走向其它地方。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你明明也被困在这里,只能跟死人说话。你是脑袋不灵光了吗?
你到底有没有细心观察过这个世界啊?"
……我只是不敢置信。我必须心存希望……
我不想要相信那样的……那样的真相……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你不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就是这里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不。
真相不该如此。
真相不能是如此,我不允许。
你知道的,如果真相确实如此,那岂不是……太恶心,太令人难过了吗?
"……
……这点我倒是还记得,那是来自我生前的记忆。那样的想法是我坚持活下去的动力。
你真的是跟我一模一样呢。看来她真的是彻底复制了我……真相确实是如此没错,
我们大家都是被复制出来的空洞灵魂。
没错……
她还活着。但我们都死了。"
……
"但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大家的原始本体都到哪里去了?他们的灵魂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但是……
嘿,你还没说过对吧?……这样的话……你就……直接跟我说了吧?你真的是真正的我吗?
你就是我的灵魂吗?"
是的……我就是你的灵魂。没错,我一直以来都孤身一人待在这个地方,一直以来都在观察。
你还挺烦的呢,你知道吗?
对立,你不也是真正的我吗?我们大家都是。
"或许是吧。或许我曾经是。"
是啊,烦死人了。
像你这么烦人的家伙,一定不可能是假的。
"哈……
……
谢谢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在第二段人生中看着自己再一次经历同样悲惨的命运,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不尽相同。
"改变什么?"
你自己也说了。
你当时放弃了。
你想要你去……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很想要做出……好的改变。
……
你还是觉得这一切没有希望吗?毕竟"反派"都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但……我很抱歉。
我当时气坏了。
我也不想要完全放弃。
我认为这件事还有希望。我的意思是,即便在一切结束之后,你也依然在这里,对吧?说不定等我离开之后,
你也还是会继续待在这里……
而且……如果在我离开之后,你也还在继续观察的话……
……我真心认为你不该像我一样放弃希望。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不,我心里明白。
那些还在这里的少女,说不定有办法拯救自己。我想要如此相信。
就像你说的一样,做出改变……
那就是我想要的一切。
如果我没有就这样永远离去、如果你在这一切过后还有办法找到我,请告诉我那些少女的去向。"
我会的。
"这其实还挺有趣的,呵……
我还活着的时候、当其他人还不在的时候,我记得我每次都会……自言自语。
但是你知道……我从来不感到孤单。"
活着的每个人,都不会真正孤单。
"没错,就是这句话……
我每次都这样告诉自己……
……我想要再次见证这个世界。
倾颓的高塔、飘浮在空中的玻璃碎片。辽阔的白色世界。
无尽的雪白,和越来越多的玻璃,飞向死去的灵魂……
但我从她们的脸庞能够看出:
这些少女都已不再迷惘。"
……"都已不再迷惘"?看样子你终于忘掉她了。
"‘她’……?
噢,你说得对,她啊……其实我也看得见她,她对于这件事情感到很伤心……
……但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她情绪低落、内心受创……
但总比没有反应好。"
嗯……是啊。
"不知道她是否平安无恙,但我相信她会带着这个一起离开的。老实说……现在仔细想想,
我甚至还愿意向她道歉。我想我做了对的事情,但是——"
你什么事情也没做对。
"噗……!哈。,好吧,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我愿意向她道歉。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呢?我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她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她就只是另一个傻鬼魂,一无所知,无端受害。
……
看来,我们要到此为止了,对吧……?"
很遗憾,但……没错,我很确定。
……
别走。
"很遗憾,但是……我没办法就这么做。老实说,我其实不能算是……真的在这里……"
……
告诉她吧。
"……是啊。
……光……
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有任何悔恨,但……我刚才心中的憎恨,其实对象……并不是你。而是……
另外一个你……她至今仍然……逍遥法外。至今仍然……还活着……
我到现在也还是……憎恨着她。
但你……
……
我希望你明白……你比她更加强大。
光,正是因为如此……
……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再站起来。"
闭上你的眼睛。
"我已经闭上眼睛了。"
不要再有任何担忧……
"我心中并没有担忧。"
我们后会有期。
"我不觉得会。
但是没关系。
我欣然接受。
我受尽苦难,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做出改变,让一切变得更好……
我不顾一切、不畏艰难……为了某个事物而奋斗。
不论我有……多么的迷失方向……我变得……
……
很抱歉……我选择了死亡。
很抱歉我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即便我浪费了这个机会……我还是很幸运地获得了第二次机会。
所以说……我接受这样的命运。"
我知道。
"我希望她知……知道……我不……我不想要……可悲的……
我不想要……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留下的足迹……是个愚蠢的结局。
……如果你听得见我的话,我想要你知道……光……
我是认真的。请不要……忘记……
……
……
我接受这样的人生。"
少女在她的遗体面前哭泣。
痛苦如此强烈,少女因为悲伤而不能自已,她想念着对方脸上最后挂着的笑容。
这则故事的一部分仍旧不为人们所知。事实是,有些故事一直到结局都没有被完整搬上台面。
这些故事只剩下残块和碎片,必须加以拼凑之后才能看清全貌。
这个世界向来都是由支离破碎的碎片所组成。
这些少女的命运注定是要拾起这样的碎片。
她们相信,倒影之中存在意义;她们相信,她们的存在本身,自有存在的意义。
白衣少女踉跄跌落在地上,身心受创,孤身一人。
但她也将寻找并乘载碎片。
此地的记忆还会继续下去。
一切的一切都会留下记忆,直到永恒的尽头。
记忆会不断传承下去。
不会有任何事物被遗忘。
Chapter 6
光瘫坐在尘土与血泊中。
我看到她在那里……她的愚蠢和自怨自艾毁了她。
从捂着脸的指缝间看出去时,她再一次发现你的视线所指向的,是已经死去的,
我的第二个自我。冷漠,也可说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致使了你的死亡,而它一定会威胁着要卷土重来。
我知道,这名身穿红白衣服的少女感觉得到。
她感觉得到,她就是为此而存在。
你的死早已注定,
而她就是那个杀害了你的人。
她的后背放松下来……
这世界……Arcaea……她好像感到压力在从中释放。
那是一种解脱……
混沌已经散去……现在安全了……
但我也听到了……
有个像低语的东西缓慢进入她的内心,仿佛在要求她接受这个状态。
接受她自身,接受Arcaea。
……然而——
"……对立……"
……她对自己低语道一个名字。她声音颤抖,泣不成声。
"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的名字是那样的……?"
她沉默不语,感到讶异。
低语再次对她说道:只要你想,那些答案就会浮现。
这地方,封存了所有的回忆……
……而她依旧沉默不语。
"……"
埋藏在她武装的冷漠之下,是纯粹又刺眼的憎恶。
她无法停止憎恨自己。
很明显她做不到。在一切之后……她要如何接受这样的结局?这代表什么?
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
她……曾漫步于此的她,绝对不可能接受。
反胃感吞噬着她的腹部,她咬紧牙关。
"……"
光将手放至身下的尘土与沙子中,然后在膝盖上抖了抖。
她问道:
"Arcaea……你是来治愈我的吗?"
她的手臂放松下来,就像是有一道凉爽穿过了她的手臂。
"……我感觉得到。"
光慢慢闭上双眼,喃喃自语的说道。她的声音依然沙哑。"
"……这是害怕、疲惫且虚弱之人的乐园……"
"……"
她吞下干燥的空气,张开双眼,
抓起一把沙子并起身,
大部分的沙子从她指缝间流出。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光继续说道:
"……把一切都再次交付给你,是正确的吗?""
"绝对……不是。"
"我……不想要这样…"
"我不想要这样……!"
——
"呃——!"
光突然弯腰抱住腹部,
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她剧烈地颤抖着。
她的"抗拒"似乎足以让这世界再次感觉到她。
就在她恐惧的说不出话,双眼睁大时,她突然皱了一下眉头。
我也听到有个刺耳的噪音,突然穿过她的耳朵、她的头脑——
再次进入她的内心,但这已经不是低语了,几乎可说是震颤的怒吼。
一个沉静却有力的声音出现,说道:决定吧,说出你内心的想法。
"说出……我的……?"
因为……
……光是一名受内心驱使的少女。
早在她生平第一次张开双眼前,她的内心便指引她至此。
是本能反应吗?这个"身体"记得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吗‥…?她之前是怎么样的人……?
哈……
我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我觉得这很有趣又讽刺,这个新的心脏会在下一次跳动前就颠覆一切。
她呼吸急促,内心颤抖了整整一分钟,
最终得到一个清晰且坚定的答案:
"我要…推翻现状。"
"我必须带她回来。"
"这世界……一点都不合理!
你以为我会为此死去?还是以为我会让‘其他’人为之死去……! ? "
"我做不到!我不会这么做的!
不论我必须做什么,放弃什么……作为交换,这些我都愿意牺牲……!"
她手中牢牢的抓了一把泥土,接着甩出她的手并将其撒出去。
她宣布:
"如果我的死亡可以改变这一切,那我愿意——!"
世界的心脏在跳动,而这心跳声让她完全的安静下来。
这世界从未放弃她,以后也不会。
这个声音再次布满她的体内——
而其中的情感和知识,进入了她的胸口,传达至她每个指尖。
它说道:你不能死。
你注定会活下去,而且这是你的选择。
这件事……光是明白的。
自责,内疚,使她眼中充满泪水。
在她哭出来之前,这世界的心脏又再次跳动。
Arcaea 说道:别死。
——
只要让它结束就好。
……她的双唇紧闭。
她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滑落脸颊。
她点了点头。
心脏再次跳动……
仿佛——
—— Arcaea 开始失去光芒。
这样做后,Arcaea 淹没了她,流入她的双手和内心。
她感到失落,几乎就要崩溃。
这段时间,记忆闪现在她眼前,但我知道……这些是被忽略的记忆。
她的双眼反而专注在你了无生气的遗体上。
我想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她该做什么。"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被往下拉至那里……一直下沉,下沉……
下沉至你被杀害的地方。"
……
她……是否真的明白她舍弃的东西是什么?
她真的明白这里的"结束"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
……你也无从得知。
……事实上,如果她带我走,那……我还会记得每件事吗?我会明白吗?
不……或许不会。但是……她现在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
我会让她的内心成为之后任何事的灯塔。
……我深信着。你也会,不是吗?
毕竟,你是对的……
她们俩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立"……
……我现在要走了。
不过别担心。
我一定会把你带在身边。
天空再次落下,而土地依她的意愿上升。
为了死亡,也为了让对立重生。
生命和灵魂不会真的被带进这个亡者的世界。
这里只有她们的形象以及回声……
首先,
光芒之女和纷争之女的灵魂……从来就不平凡。
没错,这世界不是为此而生。
确实,这个世界将因此支离破碎。
为了改写这一切,它愿意做任何事,或至少一试。
它需要黑衣女子的"第一灵魂"
以及可在她第二人格中找到的残片……"
而现在一个破碎的灵魂,呼唤着另一个完整的灵魂。
很快,这另一个灵魂便被强行带入这个苍白的世界。
一道旋风围绕在光的身边,
在阴影和光芒的激流中,划破了身边笼罩的现实。
Arcaea"记得"另一名少女,在光的指示之下,这些记忆以玻璃的形态瞬间赶到。
这些记忆看似突然出现。又或许说,它们一直都在。
……它们是否足够?这世界能否编织两个破碎的灵魂?
……这个世界会的。规则并不重要。光会做到的……
带着名为对立的少女拥有的记忆……
这些记忆的玻璃迅速出现,在整场风暴中发光。
过去有名少女曾备受煎熬的走过这些土地。
悲痛如影随形地跟着这名少女……
但她仍大步向前,想要拯救自己。
为了拯救自己,为了紧紧抓住自由。
她只盼望着:
有机会能有一个理由让她微笑。
为了打造一个更好的世界,这名少女曾挺身而出,
即使"更好"可能代表要让世界天翻地覆。
这些回忆在光的双眼中闪现,
让她更加无法专注在她侵占中的回忆。
另一名少女的眼泪,只有少许穿越了这场风暴,而她大部分的痛苦似乎都已被遗忘。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事实上,身为光芒的灵魂,仍然抗拒着那灵魂和她一样的残酷的真相,
光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找到另一名少女最真挚的绝望,
即便只是其中短暂的瞬间—— 而剩余的那些较长的时刻,则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不过,当知道那最真实的痛苦引导黑衣少女至何方后,光便不再难过,
也放弃寻找她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个她们相遇的时刻。
由这一切产生出的对立……从未看过她所处的困境实际有多深,
但仍明白自己注定活在挣扎之中。
光产生了一股新的能量。地面喷发四柱光芒,是巨大的力量泉源。
这是世界要保护她,因为她所召唤的暗影之魂最终降临了。
这个灵魂靠近时,她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在她前面漂浮并遮蔽天空的,
是一个与死亡相仿的东西:那是一个巨大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魂形象。
这东西靠近时轻轻放慢了速度,随即便开始流入转动中的玻璃。
她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坚决的点了点头,引导灵魂至玻璃,让过程更加顺畅。
对立"之前"迷失的灵魂,成为了新身体来临时的生命精华。
而对立"之后"迷失的灵魂,则用于稳定躯壳的剩余部分。
光脚下的震动就快让人无法忍受。
她尽可能维持不动,并用双手不停引导这个新生命。
她听到雷鸣般的悲鸣,她感觉世界在痛苦中扭曲,但她依然紧紧抓住她的愿望。
她没有被吓到,并在心中重申了她的誓言。
她扭曲了世界的核心,这样做也将导致堕落之神的重生。
就这样最后,曾经绝对的规则被改写了。光发出坚定且沉静的命令后,
新的死亡便牢牢刺入至这个核心之中。
在光芒和暗影巨大的脉冲之下,Arcaea 开始迈向灭亡。
创造存在的愿望被推翻了。天空在头上迅速移动,而现实的余光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至她身上。
光将这打造出的灵魂推入至浮在半空中极度美艳的对立的身体时,
她的汗珠滴至眉间,但同时她也推动了整个世界——
她引导着大地的生命。
她抛弃了Arcaea。
在白天要结束之时,双胞胎少女看着云朵从上空快速飘过。
而在夜晚的天空之下,有一名贵族看着裂缝慢慢将大地分裂,
看着星星从空中逐渐落下。
有一名关心又在乎的少女,有一名四处游荡并探索的少女,有一名看顾并许下愿望的少女——
有一个愉悦的灵魂,有一个饥渴的灵魂,有一个有抱负的灵魂——
有一颗战争的心,有一颗歌唱的心——
—— 在这世界上所有的活力都被带至一个遥远地方之时,她们也看见了尾声。
而很快地……
……光感觉这些活力,最后有几缕流入了她希望拯救的那名少女体内。
当这活力从光的双手中退去时,对立的形体开始飘落至地面,
同时……
……这名身穿白衣的少女也感觉到了,她自身也有一部分开始迷失在这股流动之中。
……但她一点都不担心。
当风声平息,Arcaea 上方的天空也回归平缓后……
她感到头晕目眩,并在可能跌倒前尽力站稳脚步。
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并试图理解她究竟做了什么。
但是……她做不到。
她无法抗拒地专注在一件事情上:
对立活了吗?
——
尘土再次从天空飘落。
她确实记得……
……在最后,在最低点的时候……
没有人在那里,她闭上眼,眼泪开始留下。
她现在缓缓张开双眼……
……而那些回忆也离开了她。
光看见她额头有些动静。
这名白衣女子双手握拳放在嘴前,喉咙也深吸一口气。
就这一切的璀璨来说,她认为,真是太简单了——
太简单——
这些微的希望和努力,能否实现她的愿望?
光对于这些想法摇摇头,她颤抖着向前。
对立的双眼张开,眨了一下,接着再次眯起。
光赶紧上前,跪下并抱着眼前这名少女。
"这……你……!?你这是——!?"
光紧紧抱住她,这是她一生中抱得最紧的一次,
而另一名少女则沉默不语。
然后,光开始啜泣。
她不顾自我地靠在另一个少女的肩膀上哭泣,
而那名少女回过头看着她,对这一切都感到难以置信。
……更多裂缝都已经在那片景色中被凿开。
过去从天空中不断倾泻的光芒,突然也变得黯淡许多。
这个世界……受损了。
而光的注意力仍放在有"什么"—— 有"谁"还在。
对立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光颤抖的背上。
她们各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世界结束之时就这样安抚彼此。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光不停地说着。"
"……不论你做了什么,"
对立回应道:
"你都做到了,不是吗?为何要道歉……?""
光缓缓移开身子,但仍抱着这名少女。
她的双眼跟鼻子都哭红了,强颜欢笑地注视着对立。
突然之间,光把脸埋进对立的胸口,而对立也轻轻地抱住她。
这一幕都安静了下来,黑衣少女就这样让白衣少女一直哭泣。
——
她们在灰色世界中启程。
对立牵着另一名少女的手带她向前走了一阵子,但没多久,
另一名少女就调整好脚步跟上。
她不记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至少,不记得最糟糕的部分。
还有这些黑色碎片……这些碎片也不再对她感兴趣。
光的情况也一样。这些原本非常喜欢光的白色碎片,再也不在她身边舞动或亲近她。
一个已经失去部分黑暗,而另一个……而这世界……也持续失去光芒。
不过……
光那真诚的微笑,也不再需要玻璃的光芒。
少女们走到悬崖边。
她们小心地寻找充满被忘却的记忆并缓慢腐败的大地。
这大地将腐败。它将崩溃,褪色,并且瓦解为虚无。
她们站在那里,对此并不知情,她们仅"知道"彼此,
为此放弃了过去与回忆。
对立带着沉着而温暖的表情看着光——
这是她在另外一个生命中,只要可以就会露出的神情。
光看见了她的神情,回以最单纯自在的微笑。
"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什么可能都不重要了。
她们各自感到的"完整"……是不容动摇的。
而且……
毫无疑问,光知道这场旅程已进入尾声。
未来的道路就在前方,新的旅程即将展开。
……她花了一段时间意识到自己是无法精准得知这趟旅程会带来什么的。
她永远无法得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接受这个事实,并闭上双眼思考:
……对立之前是否知道,她走的每一步会将她带到哪?
她只会一路向前。
……
如果你已选择生命,那便是选择了活下去。
活在这个世界。见证这个世界。体验它,并真切地接受这最后的每个当下。
有了这样的体悟,她选择去牢牢把握。
她睁开双眼,并且呼吸着空气。
前方蜿蜒的未知、身旁的少女、
没见过的脸庞、以及远方未知的地方……
她把这些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她牵着对立的手。
因为她们将会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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