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恩·威尔伯:自我意识成长的十个阶段

肯恩·威尔伯:自我意识成长的十个阶段

  肯恩·威尔伯(ken wilber 1949- )目前被公认为是“后人本心理学”的最重要的思想家、理论家和发言人,其影响已经跨越了心理学领域,波及哲学和神学领域。     由于肯恩·威尔伯在意识领域的研究极富基础性和开创性,他甚至获得了“意识领域的爱因斯坦”的美誉。作为心理学家,有评论认为他在整合西方心理学和东方智慧方面已经超过了荣格。     肯恩·威尔伯23岁时发表《意识层次图》,此后著述不断,迄今已有20余部著作。他的作品被翻译到20个国家,名列美国同类作家之首,被称为美国“最畅销的学术类著作作家”。其主要著作有:《没有疆界》,《阿特曼计划》,《来自伊甸园》,《眼对眼》,《恩宠和勇气》,《性,生态和灵性》,《科学与宗教》,《一味》,《整合心理学》。     野兽北京读书笔记     肯恩·威尔伯认为:人类的成长和发展必须通过一连串的阶段和次第,从发展最低的和最不能统合的到发展最高的和最能统合的。这里起码有几十种不同的次第和种类,他选出了其中最重要的九种,将之称为“意识的基本结构”。     意识的基本结构就是觉知的积木,譬如感觉、意象、冲动、概念等等,它们是从长青哲学的“伟大的存在之链”:物质、肉体、心智、灵魂和灵性发展出来的分类法。     第一层为感官生理构造阶段。其中包括肉体的物质成分加上感觉和认知,这就是皮亚杰所称的知觉动作的本能阶段;奥罗宾多所谓的生理—知觉阶段;吠檀多(Vedanta)哲学所说的肉身。     第二层为幻影—情绪阶段:这是情绪和性欲发展的阶段。这个阶段开始知觉到冲动、欲力、生命力、生物能和气,再加上首次出现的心智形态,也就是意象——阿瑞提(Arieti)称之为“幻影阶段”(Phantasmic level),大约七个月大的婴儿开始出现这些意象。     第三层为表象思维阶段,也就是皮亚杰所称的前运思维:其中包括了各种符号(symbols)。2岁到4岁出现各种象征,4岁到7岁出现各种概念。     第四层为具体规则-角色取代阶段。7至11岁的年龄开始发展具体规则的心智能力,心智在感官经验上具体地运作。这是第一个出现由规则来掌握思维的意识状态,譬如数学的乘法或除法。这也是第一个以别人的角度或以不同的观点来思考的阶段。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皮亚杰称之为具象运思阶段,因为它是以非常具体的语文来进行复杂的思维。在这个阶段的心智会认为神话都是很具体和真实的。     第五层为形式反思阶段,这个阶段的心智不但可以思考,还可以反观自己的思想。他有高度的内省力,有能力做假设性的推论,或者尝试做各种提议。皮亚杰称之为形式运思,出现在青春期。自我意识和狂放的理想主义都是被形式运思助长的。奥罗宾多称之为“推理的心”(reasoning  mind),吠檀多哲学称之为心意身。     第六层为存在或统观—逻辑的阶段。这个阶段的逻辑是统合的、含纳的、网罗的和联结的,奥罗宾多称之为“高等心智”,佛家称之为末那识。它是非常具有统合力的意识结构,能把身心统合到一个更高的秩序,威尔伯称之为“人首马身”(centaur)——象征着身心的统合。      第七层为通灵阶段。但这不意味通灵的能力,虽然这个阶段很可能会出现这些能力。基本上指的是超个人的灵性或内观的能力开始发展,奥罗宾多称之为“明心”(illumined  mind)。     第八层为微细光明阶段。在这个阶段会出现光明、神圣或神的形象,藏密称为本尊,印度教称为观想本尊(不要和集体意识中第三和第四阶段的神话形象混淆了)。这个阶段会出现个人化的神、真正超个人的原型和更高的自我形象。奥罗宾多称之为“智慧心”(intuitive mind),吠檀多哲学称之为意识身,佛家称之为阿赖耶识。     第九层为自性、大精神或无相的本体阶段、奥罗宾多称之为“超越的心” (overmind),吠檀多哲学称为大乐身。     最后,绝对境界或绝对精神。它不是这九层中的任何一层,而是所有意识层的背景,奥罗宾多称这个背景为“至上的心”(supermind),佛家称之为清净识,吠檀多哲学称之为“turiya”。     每一个阶段的自我发展,有时可以很好,有时也可以很糟。如果一切都很顺利,那么自我就能正常发展,并晋升到下一个阶段,但如果某个阶段的发展一直很糟,各种病症就会衍生出来。至于是什么类型的神经官能症,必须看问题发生在哪个阶段和次第了。     换句话说,每一个发展的阶段或次第,自我都会面临一些难题;自我如何克服这些难题,可以决定它的结果是更健康还是更混乱。在发展的每一个阶段中,自我首先会认同它所处的阶段,接着它必须通过那个阶段的考验,不管是学习上厕所或学习语言。但为了进入下一个阶段的发展,自我必须摆脱前一个阶段或不再认同它,这样才有空间晋升到更高的阶段。换句话说,它必须能区分高低,认同那个更高的阶段,然后整合这两者。     这个区分和整合的工作,就是所谓的演化点(fulcrum)——指的是一个主要的转折点或发展中重要的一步。一共有九个主要的演化点或转折点,对应于意识发展的九个主要的次第或阶段。如果某个演化点一直出问题,你就会有属于那个阶段的病症:人格演化的阶段性病症,其中有精神病、神经官能症、存在危机等等。多年来对治这些病症不同的方法一直在发展,每一个特殊的问题都有最好的或比较妥当的治疗方法。     意识的第一层是物质的,第二层是生理的,第三、四、五层是心智的。第六层是身心的统合,也就是威尔伯所说的“人首马身”(centaur):象征着身心的统合。第七、八层是灵魂的层次,第九层是绝对的大精神。     在意识成长的九个阶段中,自我都要面对各种不同的功课。     (一)     婴儿从第一阶段开始发展,这个阶段基本上是属于物质或生理的;第二个阶段是属于情绪的,但仍非常粗糙、未开化,他的心智没有象征、概念和原则的能力,最主要的是,他根本无法区分自己和照顾他的人,还有外在的物质世界。因此这个阶段的知觉是无二元对立性的,海洋状的或原形质的。     有许多理论家追随荣格的理念,认为这个海洋状的或无区分的状态,就是一种神秘境界。因为这里的主体、客体是合一的,而神秘体验论最后要达到的也就是这种合一的状态。     威尔伯认为真相不是如此,婴儿的融合状态并不是主客合一,而是尚未分裂。合一是将两个分开的东西往更高的地方整合,婴儿的融合状态中,根本没有两个分开的东西,而是一种混沌的状态。你不可能统合一个未分裂的状态。而重视神秘体验者却能充分觉察主体与客体的差别,此外他们还觉察到那个更大的背景。     神秘的合一境界是存在所有层面的统合,包括肉体的、生物的、心智的和灵性的。然而婴儿融合状态所认同的只有肉体或知觉动作的本能,如同皮亚杰所说:“这个阶段的自我只是为了物质的理由而存在。”     即使我们假定婴儿的融合状态是主客合一的境界,我们仍然得考虑到,这里所指的主体只是一个具有知觉动作本能的主体,它和外在的世界尚未产生区分。这个主体还没有整合所有的层面和所有更高的世界结合。它和神秘境界刚好相反。婴儿的融合状态是我们从高等层次和高等世界分裂出来的最疏离的阶段。     这也是为什么基督教的神秘体验论认为你生下来就带着原罪或与神分离了,这并不是说你生下来之后做了什么错事才有罪,而是你与生俱来就有了。你只能透过成长和演化,从物质、心智到灵性,才能解决这个原罪。婴儿物化的融合状态是成长的最低点,而不是终极的神秘境界。     早期的发展称为前个人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个人的自我感还没有出现。中期的发展称为个人或私我的阶段,最高的阶段则属于超个人的或超私我的。     人们似乎混淆了前个人(pre)和超个人(trans)的阶段,它们表面上看起来很像,若把婴儿前个人的融合状态与超个人的神秘状态画上等号,就会有两种不同的反应。你可能会把婴儿融合状态提升到它并不俱足的神秘境界,或者全盘否定真正的神秘体验论,声称那只是退化到婴儿自恋期和海洋式的非二元状态。荣格和他的浪漫主义运动,便是属于第一种类型。他们把前私我的、前理性的状态,提升到超私我的和超理性的荣光中,因此他们是“提升派”。弗洛伊德和他的追随者刚好相反,他们把所有的超理性、超私我的神秘境界贬低为前理性及前私我的婴儿状态,因此他们是“贬低派”。这两个阵营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他们都无法区分“前个人”和“超个人”。真正的神秘体验论确实是存在的,这个境界和婴儿期一点关系都没有。把两者混淆在一起,就等于混淆了学龄前和研究院的阶段,这样的态度真是近乎疯狂,他们把事情完全弄混了。     婴儿基本上是处于感官认知的阶段,这个阶段非常原始,如果发生了问题,任何阻碍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如果一个婴儿无法区分他自己和外在的环境,那么他的私我界限就会向外扩散、渗透,他将无法区分他自己的身体和外面的一张椅子。这是一种内外模糊、梦醒不分的状态,这个状态当然是非二元的,也是精神病的明显征兆,它会严重地影响第一个阶段的存在,发展出严重的病症。如果在婴儿期受到这样的阻碍,就会导致自闭症和共生的心理病症,假设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成年,便会助长抑郁性的精神病和成年人的精神分裂症。不幸的是,这个阶段所形成的病症只能用药物和监护的方式来治疗。威尔伯称之为“生理—镇定的治疗形式”(physiological/pacification)。     (二)     从1至3岁会进入情绪—幻想的阶段。自我必须区分自己和外在的物质世界,并认同自己的生物性的有感生命体,然后以知觉来统合外在的物质世界。换句话说,自我必须打破没有疆界的存在感,不再认同物质的自我和物质的世界,并建立一个更高的存在感,也就是认知到身体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存有。这是第二个演化点,玛格丽特?马勒(Margaret Mahler)称之为“分离—个人化”(separation-individuation)的演化阶段,肉身的自我必须和母亲以及外在世界分离,并且建立自我感。     如果这个阶段发生了问题,那么自我的界限感就会模糊、混淆。外在世界似乎会造成自我情绪上的水灾,自我会变得非常不稳定,这就是所谓的“边缘症”(borderline)。用“边缘”二字是因为它刚好介于前一个阶段的精神病和下个阶段的神经官能症之间,和这个有关的是比较原始的自恋型人格异常,因为自我无法全然区分自己和外在世界,因此把外在世界当成自己的牡蛎壳,其他人只是自己的延伸罢了。它是完全自我中心的,因为它认为外境和自己是同一个东西。     这样的病在以前是无法治疗的,因为太原始了,但近年来马勒、科哈特(Kohut)、肯伯格(Kemberg)以及其他的研究者发展出一系列的治疗方法,他们称之为“结构建立技术”(structure-building          techniques),成效十分显著。因为边缘型的人格异常主要问题在于私我的界限感不确定,结构建立技术就是要帮助他们树立清楚的界限感。他们会帮助病人区分自己和别人,他们可能会向病人解说,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并不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譬如不赞同你的母亲,不代表你会死。     我们必须注意,疗治这些“边缘症”的心理治疗方法,并不会企图去挖掘无意识里的东西,因为那是属于下一个阶段的方法。以“边缘症”的情况来看,问题不是出在情绪或驱力所产生的压力,真正的问题是没有建立坚实的私我界限感。因为没有压抑,所以没有无意识里的动力,也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挖掘。事实上,“结构建立技术”就是把病人提升到下一个会造成压抑的层次。在目前的这个层次,自我还没有强壮到有能力压抑任何东西。     (三)     自我压抑是发生在第三个阶段也就是表象思维的阶段。这个阶段是在2岁左右出现的,一直到7岁左右为止。这个阶段会出现各种符号、概念和语言,因此孩子会把自己的存在感从以肉体为基础转向心智的、充满自我感的状态。他不再是被感觉和各种冲动掌控的肉身,他或她开始有名字、身份感以及透过时间发展出的希望和期望。语言是一种具有时间感的工具:透过语言,孩子可以回想昨日,梦想未来。于是他们开始懂得后悔过去、产生罪恶感、担忧未来和焦虑。     如果这个阶段出现的焦虑过于强大,自我就会压抑那些造成焦虑的念头或情绪,这些被压抑的念头和情绪,尤其是性欲、攻击性和权力欲,便构成了无意识中被压抑的动力,荣格称之为“阴影”。如果阴影变得过于沉重,就会爆发成一连串痛苦的病症:精神神经病或简称神经官能症。     第三个阶段出现的是心智、自我感、语言能力,并学习区分自己和肉身。但如果“区分”(differentiation)得太严重,其结果就是“解离”(dissociation)和压抑。这个私我无法转化肉体,便排除肉体,与之疏离。这意味着这个肉体的欲望被压抑成了阴影,于是形成神经质的冲突。     治疗神经官能症意味着和阴影部分接触以及重新加以整合,这些治疗的方法被称为“揭露技术”(uncovering  techniques),因为它们企图揭开阴影的部分,使问题浮现出来,然后整合。要达到这一点,必须把那些被压抑的障碍加以放松、提升,这些障碍是被语言制造出来,被焦虑和罪恶感所支撑的。举例而言,我们可能鼓励病人说出心中浮现的任何一句话,不管技术是什么,目的是要和阴影面建立友谊,并重新承认它的存在。     (四)     第四阶段是具体规则一角色取代的心智阶段,出现在7至11岁之间,这个阶段的意识有相当大的转变。如果你把一个处在第三阶段的孩子找来,拿一个一面是绿色一面是红色的球给他看,你把红的面朝向他,绿色的面朝向自己,然后问他:你看到什么颜色,他一定说红色。换句话说,他或她无法以你的角度来看事情。到了第四阶段,因为出现具象运思的能力,这个孩子可以很正确地说出绿色,因为他或她已经能以别人的角度来看事情了。此外,这个阶段的孩子开始有能力依据规则来运用思维,譬如分类、多元性思考、分层思考等等。     换句话说,各种角色和规则一直盘踞着这个孩子的心智,他或她的行为是由人生脚本和语言准则所掌控的,我们可以从一个孩子的道德感中看到这种现象。从第一至第三个阶段,孩子的道德感被称为前保守阶段,因为它不是奠基在心智和社会的准则上,而是以肉体的赏罚、苦乐作为标准,也就是自恋的或自我中心的。但是,当具体规则一角色取代的心智能力出现时,孩子的道德感就从前保守阶段转向保守的形式——他从自我中心转向以社会为中心的状态。     这是非常重要的阶段,因为这个保守的或具体规则一角色取代的心智还没有任何的内省力,它们的学习是为了具体的目的,它们以毋庸置疑的态度来接受这些原则——研究者称之为随俗的阶段。因为它们缺乏内省力,无法独立判断,只能毫无伸缩性地追随世俗的准则与角色。     这些准则和角色虽然对这个阶段是有利的,但其中有一些也许是错误的、矛盾的。有一些我们从父母、社会那里撷取而来的人生脚本根本是神话,既不是真相,甚至会造成误导。然而处在这个阶段的孩子无法评断,他们把每件事都当真,如果这些错误的信念延续到成年,就会有人生脚本的病症。你可能会说,自己不够好、烂透了、上帝会因为你的坏念头而惩罚你、你是不值得爱的、你是一个罪人等等。这时的治疗方法称为认知疗法,治疗者试图把这些神话连根拔起,让他们曝光在证据和推理中,也称之为重写人生脚本。这是非常有效的治疗,尤其是对治疗沮丧和低自尊的问题。     (五)     第五个阶段为形式反思阶段,出现在11至15岁之间,这个阶段的心智不但可以思考,还可以反观自己的思想。他有高度的内省力,有能力做假设性的推论,或者尝试做各种提议。皮亚杰称之为形式运思,自我意识和狂放的理想主义都是被形式运思助长的。借着形式运思的能力,个人可以反思社会的规范,判断它们值不值得相信,这助长了科尔伯格(Kohlberge)和吉力根(Gilligan)所称的后保守阶段的道德观。他不再受限于世俗社会的标准或任何一个部落、团体、社会,他会依照宇宙的法则来判断自己的行为——我不再为我的小团体,而是为了更多的人来判断是非。这是很合理的,因为更高的发展永远意味着更高或更宽广的整合,也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以社会为中心进展到以世界为中心、以大精神为中心。     在这个阶段,人们开始发展强大而持续的反观力,“我是谁”首次变成最炽热的议题。前个阶段随俗的准则和角色不再能保护这个人,因此他们必须替自己再制造一个身份。如果这个阶段出了问题,这个人就会出现艾瑞克森所说的“统合危机”(identity crisis)。这时只有一种治疗方法,就是增加内省力。治疗者这时变成哲学家,他可能以苏格拉底式的对话来治疗――他会帮他们仔细探索出他们是谁,他们想变成什么样的人。这个阶段的追寻并不神秘,你并不是在找寻一个超个人的大我,而是在找一个更妥当的小我,就像《麦田守望者》的主人公那样。     约翰布罗顿(John Broughton)、简洛文杰(Jane Loevinger)和另外几位研究者指出,如果心理成长一直持续,人们可能发展出高度整合的人格,也就是洛文杰所说的“身和心共同经验到一个整合的自我”。这个身心的整合,我称之为“人首马身”。人首马身阶段出现的问题是存在的问题,譬如人的有限性、必毁性、诚直性、真实性、人生的意义。这并不是说其他的阶段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而是在这个阶段它们主控了一切,解决这些问题的治疗方法称为“存在人本治疗法”,它属于第三势力的人本心理学派(第一势力是精神分析学派,第二势力是行为学派)。       当你继续往超个人的层次演化时,也就是从第七层到第九层,你的存在感会持续扩张。先是超越孤立的身心感进入更广阔的超验和超个人的层次,最后进人存在最广大的巅峰状态——那是一份至高无上的统合感,你的觉知和宇宙合一了——这里指的不只是外在物质宇宙,而且是内心多次元的超凡圣境。     通灵阶段是超个人境界的起点,你可能会乍见宇宙意识,或发展出通灵的能力,或是敏锐、洞悉的直觉。最主要的,你的知觉不再受到身心的局限,你开始直觉地知道,自己的觉察是超越这个有机体的。你开始有能力目睹身心的结果,因为你对它已不再完全认同,而且不再受它们的限制,因此能发展出某种程度的定力。此外你开始有觉照或纯粹看的能力,这份能力可以帮助你进入第九层的意识,直接与神性认同。     威尔伯把这个阶段的方法称为瑜伽士的途径。他采用解脱的约翰的说法,把伟大的神秘传统区分为三个等级——瑜伽士、圣人和智者,他们分别进入的是通灵、微细光明和自性的意识层次。瑜伽士控制身心的能量,为的是超越身心的束缚,包括一些无意识的活动都要严格控制,并且把注意力转向超个人的范围。               当注意力不再注意外在世界或身心的内在世界时,意识便开始转化主客的二元对立,二元对立的幻想世界开始呈现出真相——它只不过是神性的示现罢了。于是外在世界和内在世界都开始超凡入圣,也就是说意识的本身变得光明、神圣和庄严,它似乎能直接和神接触、合一。这就是圣人之道。你有没有发现东西方的圣人头顶都有光环,它象征着直觉和内在的明光。在通灵的阶段你与神交流,但在微细光明的阶段,你不只是交流,而是与神合一了。     到了第九层的自性阶段,意识的转化过程完成了,纯粹的看或觉照,开始融入它的源头。与神合一变成融入神的源头或那个无形的背景。苏菲智者称之为“至高无上的统合”,你领悟了你的存在是情态中的情态,本质上的本质,存在中的存在。因为神就是万物构成的条件,所以它与万物是并行不悖的,它就是砍柴,挑水,因为这个理由,到达这个境界的人都很平常,没什么特别之处,这便是智者之道。这些智者因为太智慧了,所以无法注意到他们,他们已经融入现世,一切照常运作。禅宗的“牧牛图”描述的便是解脱道的10个次第,最后一张图画的是一个普通人进入居民区,图上说:“入廛垂手。”如此而已。     意识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它独特的世界观,这九个阶段的世界观从下而上分别是:原始的、巫术的、神话的、神话—理性的、理性的、存在的、通灵的、微细光明的和自性的。              如果你只有第一个阶段的意识结构,这个世界看起来就是混沌一片,它是原始的、未开化、神秘的、混沌的、主客未分的。               第二个阶段会出现意象和早期的象征能力——自我开始和外在世界分离,但仍然紧紧相连。那是一种半混沌的状态,因此它认为光凭想像或希望就能神奇地影响外在世界,最好的例子就是巫毒教的巫术。譬如我按照你的样子做个小人,把针扎在小人身上,就以为可以伤害你了,这是因为我还不能完全区分这个人和这个人的形象。这样的世界观称为巫术的世界观。     到第三个阶段时,自我的主体和其他的客体完全分开了。这时巫术的信仰开始消失,取代的是神话式的信仰,也就是说,我虽然不再能支配这个世界,但神可以,我只要知道怎么取悦神就行了。如果我想让愿望达成,就必须向神祈祷,神会代表我来扭转乾坤,这便是神话式的世界观。                当第四个阶段出现时,自我开始有具象运思或利用仪式的能力。我发现我的祈祷并不是永远有效的,为了取悦众神,我试着去支配大自然,大自然的众神可以帮我扭转乾坤。除了祈祷,我又加上复杂的仪式,一切只为迎神入瓮。在历史上,这个阶段最主要的仪式便是杀人祭祀,全世界各地主要的文明中都有这样的祭祀活动。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但背后的思维远比简单的神话复杂,因此它应该属于神话—理性的阶段。                第五个阶段开始出现形式运思的能力。我开始发现能满足自我奇想的拟人化的神并不是真的。你既不能证明它的存在,它也不可靠。如果我想从大自然得到一些东西,我不会再祈祷、再利用宗教仪式、再牺牲人命来祭祀,我会直接进入大自然。我开始以假设—演绎的推理活动(也就是科学)直接追求我需要的东西。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也有衰退的一面,因为这么一来,世界就像是一个毫无意义、无价值的物质组合。这便是理性的世界观,通常被称为科学的物质主义。                 第六个阶段开始出现统观—逻辑的能力。我看到天地之间,还有我的逻辑推理无法想像的东西,于是透过身心的统合,世界再度迷人,这便是人本存在主义的世界观。                第七个阶段开始出现通灵的能力。我体悟到天地之间有太多东西是我以前梦想不到的,我感觉现象背后有一个神的存在,于是我跟它开始产生交流——这不是神话式的信仰,而是一种内在的经验,此乃通灵的世界观。当自我进入微细光明的阶段时,我直接体认这个神,或者发现自己与神合一了。但我仍然觉得灵魂和神是两个分开的实存。这便是微细光明的世界观——灵魂和超个人的神之间仍然有微细的分别。接下来进入自性阶段时,这个分别就被打破了,你开始体悟至高无上的统合。这便是自性阶段的世界观——“你即是它”。纯粹无二的觉性既然是万物的根基,一切反而变得平常了。                现代兴起的理性运动花了这么多时间唾弃宗教,然而理性运动的本身就是属于灵性的。现代的理性运动与科学——第五阶段——确实转化了或揭穿了原始的、巫术的、神话的世界观,大部分的学者因此认为科学谋杀了“所有”的宗教。他们似乎不太了解神话式的宗教,所以他们热切希望回到科学未兴之前的神话年代,他们认为那个前理性年代的宗教才是“真正”的宗教。然而神秘体验论却是超理性的,它藏在我们集体的未来而非集体的过去中。如同奥罗宾多与德日进的领悟,神秘体验论是一种进化而不是退化。科学剥去了我们幼稚和不成熟的灵性观,也剥除了我们前理性的世界观,这样更高层的超理性洞见才得以发展——也就是脱掉了巫术的、神话的外衣,通灵的、微细光明的境界才能出现。从这个角度来看,科学和理性是人类迈向真正的灵性的成熟的过程中非常健康、进化且非常必要的一步。因此理性运动是从神灵迈向灵性的运动。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伟大的科学家都是伟大的重视神秘体验者。这两者的结合是非常自然的。外在世界的科学结合内在世界的科学,就是东西方真正的会合。

 长青哲学的核心理念 

  一、物质和个体化意识的现象世界,即事物的世界(the world of thing)、动物、人甚至诸神(gods)的世界,都是"神域"(Divine Ground)的显现。在神域里所有部分的实在都有其存在状态,离开神域,它们是不存在的。       二、人类不仅能够通过推理来认识神域,而且能够超越推理,由直觉来认识其存在。这种当下的理解让知者和被知者融和在一起。       三、人都具有双重的天性,一个是现象的小我(phenomenal ego),一个是永恒的大我(eternal Self)。后者是内在的人,是灵性,是灵魂中神性的火花。如果一个人真正渴求的话,他就可以使自己与大我融合在一起,从而与神域联系起来,就像自然与灵性相联系一样。      四、人在地球上的生命只有一个终极目的,让自己与永恒的大我联系在一起,得到对神域的一体知识。       在这里,比较关键的一个概念是"神域",它不能够按照世俗的观念机械地来理解。它不是指有形的东西存在的地方,它指的是我们人类所不能够了解的决定宇宙运行的力量,其含义相当于"客观规律"或者肯·威尔伯的"大精神"的概念。      长青哲学的七个重点      一,神性是存在的。    二,神性就在我们心中。    三,我们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领悟内在的神性,因为我们都活在罪恶感、界分感和二元对立中,换句话说,我们都活在堕落或虚幻的情境中。    四,从这样的情境中解脱是有路可循的。    五,如果我们循着这条路走到终点,结果就是再生、解脱或直接体验内在的神性。    六,如此一来,罪恶和痛苦便止息了。    七,接着便开展出众生一体的慈悲行动。         一,神性是存在的。      重视神秘体验者所说的“存在”以直接的体验做基础,以真实的灵性体验做基础,而不仅是奠基在信仰、概念、理论或教条之上。就是这份体验令重视神秘体验者有别于那些只相信宗教教条的人。       神秘体验是难以言喻的,你无法以语言完整地说明。任何的体验如观赏落日,吃一块蛋糕、聆听巴赫的音乐,你都必须体会,才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但我们不会因此下结论说,夕阳、蛋糕、音乐不存在或无效。进一步来看,即使神秘体验难以言喻,它仍然“可以”被传达。譬如柔道可以经由老师传授,但无法以言语表达,灵性修持也是一样,可以经由灵性大师或老师的指导而有所体悟。       神秘体验不见得比其他的直接经验更确实,然而这个论点不但没有贬低神秘体验,反而把它们提升到与其他经验等同的地位。换句话说,如果你反对神秘体验,你也必须反对所有以经验为基础的知识,包括实证科学在内。那么我们如何才能明白真相?我们必须从更多的经验中加以检查——这就是历史上的重视神秘体验者一直在做的事。数千年来他们不断检查、推敲他们的体验,他们所留下的记录,令现代科学看起来像新手一般。      如果与神合一只是概念或希望,那么它通常是一种退缩的防卫机制,为的是使自己不再恐惧生命遭到毁坏或者受限;一份个人“不朽的计划”,借此防止死亡和允诺生命的延续。肯·威尔伯在《来自伊甸园》和《普世的神》这两本书里曾经解释过,与神合一的体验并不是一个概念或希望,而是直接的领悟。对这份直接的领悟,可以有三种看待的方式:你可以说它是精神分裂症的幻觉,也可以说它是一种误会,或者你承认它是对神性的直接体验。       真正的神秘体验论和教条式的宗教信仰刚好相反,它是非常合乎科学的,因为它完全依赖直接体验的证据和试验? 重视神秘体验者要求你不可亲信任何一件事,他们要你以自己的觉知和体验进行一连串的实验。你的心就是你的实验室,而静修就是你的实验。等到自己尝试了之后,再把结果和别人的实验相比较。从这些相互印证的知识中,你得到了某些灵性的律法,你可以称之为“殊胜的真理”。其中的第一条便是:神是存在的。         二,神性就在我们心中。      神就在我们心中,我们的心中有个宇宙。重视神秘体验者最惊人的讯息是:在你生命的核心,你就是神。严格说来,神不在内、也不在外—因为神性超越了所有的二元对立。你只能一直不断地向内观看,直到内变成了外。《唱赞奥义书》(Chandogya Upanishad)有一句最著名的长青真理:“你生命之中有无法觉知的真相,然而它确实存在。所有的生命都有它的真我,你自己的生命之中就有这个微细的精髓。这个隐形的微细精髓,就是整个宇宙的神性。它就是真相,它就是真我,而你就是它。”       “你就是它”——tat tvam asi,你就是神,这里的“你”指的并不是那个孤立的自我或私我,或某位先生、某位女士。事实上,个体的自我或私我就是阻碍我们实现终极认同的东西。“你就是它”,这里的“你”指的是你最深的或最高的部分,也就是《唱赞奥义书》所说的能超越私我、使你直接体验灵性的微细的精髓。犹太教称之为“鲁阿”(ruach),它是每个人内在的灵性,而不是个人的私我“那非施”(nefesh)。基督教称这份灵性为“圣灵”(pneuma),而不是个人的灵魂或“精神”(Psyche),后者充其量只会崇拜神。如同库马拉上师(Coomaraswamy)所说,区分一个人内在不朽的灵性和他纯属个人的私我,就是长青哲学最主要的核心,也只有透过这样的解释,才能了解基督说过的一句很奇怪的话:“除非他怨恨自己的灵魂,否则他不可能是一名真正的基督徒。”只有超越你那终将毁坏的灵魂,才能发现不朽的灵性。       圣保罗说过:“我活着,但活着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心中的基督。”圣保罗发现了他的真我,然后与基督合一了。这个真我取代了他的自我或较低层次的自我,他个人的灵魂或精神。 你的“鲁阿”或你的根基就是至高无上的真相,而不是你的“那非施”或私我。如果你认为你那小小的私我就是神,那么你就麻烦了,你可能会饱受精神分裂的困扰。这显然不是世上伟大的哲学家和智者们所说的神性。         三,我们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领悟内在的神性,因为我们都活在罪恶感、界分感和二元对立中,换句话说,我们都活在堕落或虚幻的情境中。      如果我本来和神是一体的,为什么我不能领悟这一点?为什么没有更多人发现神就在我们心中? 一定有东西使我和神分开了。为什么我会堕落?我们的原罪是什么?       不同的宗教传统曾经给过许多不同的答案,但它们都有一个共识:我不知道我和神是一体的,因为我的觉知受到了我眼前正在进行的活动的障碍。眼前的这个活动,简而言之,就是集中焦点在个人的自我或私我身上。我们的觉知不是开放、放松的和以神为中心的,而是封闭的、紧缩的和以自我为中心的。正因为我如此认同这个紧缩的自我,所以我无法发现我真正的身份,于是那个“自然人”便从此堕落了,活在与神性分离的原罪中。这个与世界隔离出来的我,把外在的一切当做是和我自己的生命相互对立的,这样的生命显然和宇宙及神性不是一体的,它似乎完全被孤立在肉体的牢墙中。       我把自己这个主体和外在的客体分开,接着又把世界看成是互相冲突的东西,譬如苦与乐,善与恶、真与假,等等。根据长青哲学的说法,被紧缩的自我所操纵的觉知是无法察觉真相的,这里的真相指的是至高无上的神性。换句话说,所谓的原罪指的就是这个分裂出来的紧缩的自我。原罪并不是指自我做了什么事,而是指自我存在的本身。       这个紧缩的孤立的自我,因为无法认出自己的神性,因此有一股非常尖锐、欠缺、分裂和被剥夺的感觉。换句话说,分裂出来的自我打从一出生就感到痛苦和堕落。痛苦不是某件发生在小我身上的事,它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原罪”、“痛苦”和“小我”,指的都是那个紧缩或四分五裂的觉知。你无法把自我从痛苦中拯救出来,佛陀曾说过:“要想停止痛苦,必须停止自我的活动。”       二元对立的世界就是堕落的世界,而原罪就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那个紧缩的自我。不但东方的重视神秘体验者如此认为,连西方的重视神秘体验者也把原罪和地狱归咎于分裂出来的小我,归咎于这个分裂出来的小我和它那毫无爱心的欲望、逃避及执著。东方的宗教,尤其是印度教和佛教,确实很强调自我的轮回,而你在天主教、诺斯替教派、基督教的教友派、犹太教的卡巴拉教派(Kab balistic)和伊斯兰教的神秘体验论的典章里,都可以看到相同的主题。18世纪英国基督教重视神秘体验者威廉·劳(William Law)说:“整个真理都包含在以下这短短的句子中:所有的罪恶、死亡、诅咒和地狱,就在这个自我的国度中。所有的自恋、自尊和自我追寻的活动,将我们的灵魂与神分离开来,落入了永恒的死亡和地狱。”伊斯兰教重视神秘体验者鲁米(Jalaluddin Rumi)说:“如果你从未见过魔鬼,那么看看你的自我,你就明白了。”苏菲圣者阿比·哈耶耳(Abi l Khayr)也说过:“没有地狱而只有自我,没有天堂而只有无我。”神学家泽曼尼卡(Germanica)解释过基督教重视神秘体验者的主张:地狱里并没有火在燃烧,燃烧的只有自我意志。       这个“小我”或个人的灵魂,梵文称做“阿汗姆卡拉” (ahamkara),意思是“结”或“紧缩”。这个二元对立或自我中心的紧缩的觉知,就是我们堕落的根由。        四,从这样的情境中解脱是有路可循的。      有一条道路可以扭转这堕落和残忍的情况,并且打开幻觉的死结。换句话说,长青哲学的第四个重点是:解脱道(the Path)是存在的——如果我们能正确遵循这条道路,它就能把我们从堕落引导到解脱,从轮回引导到涅盘,从地狱引导到天堂。如同普拉提尼斯(Plofinus)所说:“从孤寂飞向空寂,就是从小我晋升到大我。”       而“解脱道”是由好几条小路组成的。譬如印度教有五条主要的道路或“瑜伽”(yoga),瑜伽的意思就是“合一”,一种使灵魂和神性合一的方式。在英文里这个字的同义词是“轭”(yoke)。基督说:“我的轭很简单。”他的意思是“我的瑜伽很简单。”希泰语的“yugan’、拉丁文的“jugum”,希腊文的“zugon”,等等,都有相同的字根。 这些道路不论是印度教的或属于其他的智慧传统,基本上都可以被划分成两条主要的途径,拉姆达斯上师(Swami Ramdas)曾说过:“解脱道有两种:一是把你的私我扩大到无限,二是把它减低到什么都不存在的状态。前者靠智慧,后者靠奉献。智者说:我就是神——宇宙的真理。献身者说:哦!我什么都不是,而神啊!你却是一切。这两种情况,私我感都可以消失。”两种途径的修行者都能转化小我或者让小我死亡,如此便发现或使神性重生。显然基督教所说的‘向神彻底臣服’:你的一切都奉献出来,你的一切都赤裸展露,属于后一种途径。      无论哪一种方法都有效果,但必须持之以恒。日本佛教中有‘自力’ (self-power)与‘他力’(other-power)所有的静修都可分为这两种类型,自力是禅、内观与知识瑜伽的途径,他们靠自己的专注与觉知去突破私我,进入更大的实存。他力则是倚靠上师或神的力量,或者以彻底臣服来转化自己。”      而拉马纳尊者(Ramana Maharshi,他被视为印度当代最伟大的智者)也说过,有两种方法皆能通往解脱:一是探究‘我是谁?’私我可以透过这样的途径被彻底解除:二是臣服于上师或神,让神来瓦解私我,这也是一种途径。两者都能解除私我感,让私我发出光来。两种途径的修行者都能转化小我或者让小我死亡,如此便发现或使神性重生。        五,如果我们循着这条路走到终点,结果就是再生、解脱或直接体验内在的神性。      小我必须死亡,大我才能复活。       不同的宗教传统都描述过死亡与再生。基督教是以亚当和耶稣的形象作为隐喻的原型。重视神秘体验者称亚当为“老人类”或“外在的人类”,他打开的是“地狱”之门。耶稣基督是“新人类”或“内在的人类”,他开启的是“天堂”之门。尤其是耶稣本身的死亡和复活,重视神秘体验者认为它象征的是小我的死亡和从意识之流复活的崭新、永恒的天命,也可以视为与基督等同的大我和它的升天。圣·奥古斯丁(St. Augustine)说过:“神变成了一个人,如此世人才有可能变成神。”这个从人性到神性,从外在的人到内在的人,或从小我到大我的过程——基督教称之为“metanoia”,意思是“悔改”和“转化”——我们悔改自己的罪或小我,转化成大我或基督,如此一来就像你所说的:“活着的不是我,而是我心中的基督。”伊斯兰教对死亡和复活也有相似的观点。“tawbah”的意思是“悔改”,“galb”则意味着“转化”。毕斯塔米(al-Bistami)有一句简洁的结论:“忘掉自己,就是回忆起神。”       在印度教和佛教中,死亡和复活一直被描述成个人灵魂的死亡和其真实本质的苏醒。印度教称之为“梵”,佛教称之为“空性”。重生或突破的那一刻就是解脱或解放。《楞伽经》把解脱的经验形容成“彻底转化了意识的核心”,“转化”在这里指的是消除制造分裂小我的习性,让位给广大开放而清明的觉知。禅宗称这份转化为“satori”或“kensho”。“Ken”是“真实的本性”,“sho”的意思是“直接看到”,直接看到自己的本性便是成佛。爱克哈特(Meister Eckhart)大师说:“在突破中,我发现神和我是相同的。”       你突然醒过来,发现你的生命其实就是你所看到的一切东西。你和这个宇宙以及万象真的是一体的,你并不是变成和神或万象一体,你本来就处于那个状态,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伴随这项发现的是一份非常扎实的感觉——你的小我真的死了。禅宗称“satori”为“大死”,爱克哈特说得更直接:“小我的灵魂必须使自己死掉。”库马拉上师则如此解说:“我们必须替自我的死亡铺路,直到最后领悟,我们的大我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认同,如此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爱克哈特又说:“只有那些彻底死掉的人,才能进入天主的国度。”       小我的死亡,就是发现永恒。 此外我们必须认清永恒不是时间的永续,而是没有时间感的某个点,也就是所谓永恒的或没有时间感的当下。大我并不是活在具有时间感的永恒中,而是活在没有时间感的当下。这当下是先于历史、演变和连续性的。大我是当下纯然的存在,而不是持续不断永恒的生命,后者是一种很恐怖的观念。         六,如此一来,罪恶和痛苦便止息了。      解脱和最终的自由可以将痛苦止息。佛陀说他只教了两件事,那就是痛苦的原因和如何止息痛苦。痛苦的原因就是小我的执著和欲望,透过静修可以转化小我和欲望以及止息痛苦。痛苦是紧缩的小我与生俱来的,止息痛苦唯一的方法就是停止自我的活动。但这并不意味解脱了之后或灵性的修持之后就永远不会感到痛苦、恐惧或伤害。这些感觉还是会有,只是它们不再威胁到你的存在,因此也就不再制造问题了。你不再认同、夸大、加强它们或被它们威胁。相反的,因为那个四分五裂的自我已经不存在,而我们的大我就是一切万有,因此不再有任何东西可以从外部伤害到它,于是你的心中出现深刻的放松和舒展。这时我们会发现,不论痛苦有多么强烈,基本上它并没有影响我们真实的存在。痛苦来了又去了,而我们已经拥有“超越理解的祥和”。智者仍然会感受到痛苦,但它不再构成伤害。智者已经能充分觉察痛苦,因此充满了慈悲,他们有强烈的意愿去帮助那些把痛苦当真的人。         七,接着便开展出众生一体的慈悲行动。      真正的解脱—定会产生慈悲、善巧的社会改革行动,并会帮助所有的人获得最终的解脱。解脱后的改革行动是无私的服务,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具有相同的大我、法身或基督的圣体,服务他人等于服务我们自己的大我。基督曾说:“爱你的邻人,就像爱你自己。”他的意思是:“爱你的邻人,就像爱你的大我。”     连接神性的途径就是“认识你自己”,认识你的外在的言行举止,并进而认识你的内在的每一个念想,不管是被外界激起的或从内自发而起的,都要认识,然后超越身体超越心灵直抵无拘无束自在自为的神性。     我个人认为,一般人对于宗教的理解是有偏差的,甚至有些皈依宗教的人也是,以为宗教的最高目标是认识神,到这儿之后,人就该像神一样,过着不食人间烟火、与世无争、一切皆空的生活。其实,最高目标不在这儿,认识神是必要的,但认识神之后,还要再回来,回到尘世中来,因为人毕竟永远也不能真正摆脱自己的肉体,不能真正羽化而登仙,这是人必须接受也必须正视的现实,因为这个现实,认识神的意义就在于让人沾染神性,获得在尘世生活的更高的指南,并遵循着神性的指南,以“我”为条件,去创造更有意义的生活,使自己幸福,使大众幸福,也就是“道成肉身”。这样来讲,认识神是为了让“我”成为神在尘世的使者,“我”是神的工具,在尘世间达成神的旨意。再进一步来讲,神就是“我”,“我”就是神,神我一体之后,我不应该痛苦,因为神不会让自己痛苦,我不应该自私,因为神不自私,我不应该愚蠢,因为神不会愚蠢……总之,要把“我”当成就是神,这里的神,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的无欲无求的那样的苦行僧,苦行僧是有缺陷的,这里的神是包含永恒无限的圆满性,神应该具有圆满性,“我”就应该去为神创造实实在在的圆满性。真正的通神的人的模范,我认为,多少有点像济公那样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浪迹天涯,普渡众生。到此,我们大概就能明白,无论是希腊神话还是中国神话还是印度神话里的神,为什么都与尘世脱不了关系,总要享受尘世的欢乐和掺和尘世的是非了吧。 

 

修道上的唯物

 

  我们是来学修道的。我相信这种追求出自真心,但我们不能不对其性质加以深究。问题在于“我”能将任何事物转为己用,连修道也不例外。“我”为了自利,经常企图获得和利用修道之法。法教被看作外物——“我”外之物——或一种我们想要模仿的哲理。我们并非真要认同法教或与法教合一。因此,上师若讲“无我”,我们就模仿“无我”。我们依样画葫芦,摆出适当的姿态,但在生活方式上,实不愿有所牺牲。我们变成熟练的演员,对法教的真义装聋作哑,却在假装修道里找点慰籍。

  一感到自己的行为与法教矛盾或冲突,我们就立刻以自圆其说来把冲突摆平;自圆其说者即是那扮演修道顾问的“我”。这种情形有如一个政教分离的国家。政策若不合乎教义,国王自会去找教主或修道顾问,乞求他的祝福;于是教主便找出藉口,伪称国王是护教者,而为国王的政策祝福。个人内心的运作,与此几乎完全一样,因为“我”既是教主,又是国王。

  要想真正修道,必须突破上述的自圆其说。然而,这种自圆其说可不是好对付的,因为其中一切都是透过“我”的观点和逻辑去看,以致看来无不端整、精确,且很有道理。我们试图为每一问题都找到能自圆其说的答案。为了要使自己安心,我们力求把生活中所有让我们困惑的情况,全都融入我们的理论体系。而且,我们这种努力是那么认真、严肃,那么坦率、虔诚,以致很难令人起疑。我们总是相信自己的修道顾问是“正直”的。

  至于用什么来自圆其说,无关紧要;我们可以利用圣书中的智慧,利用图表、计算、秘方、根本教义、深奥的心理学或任何其他手法。我们一开始评估,决定应做这做那,或不应做这做那,我们就已经是把自己所修或所知与彼此对立的类别连在一起了,此即修道上的唯物,亦即我们修道顾问的虚伪道心。我们一有相对的二元观,如“我这么做是为了要成就某种意识形态,或成就某种生存境界”,我们与我们的本来面目就自动地一分为二了。

  如果我们自问:“评估或取舍有何不对?”答案便是:我们一作辅助的判断——我该做这个,不该做那个——我们就已达到复杂层面,远离了我们本来面目的单纯。所谓禅修的单纯,指的就是一心体验“我”那善于模仿的猴性。除此之外,不管把什么放在心上,都会变成厚重的面具或甲胄。

  我们必须明白,修道的重点无不在于舍离“我”的官僚作风,也就是舍离“我”的贪得无厌,不再像“我”那样不断希求更崇高、更神圣、更卓超的知识、宗教、道德、判断、慰藉或任何“我”之所欲得者。我们必须舍离修道上的唯物。若不舍离,反而如是去做,我们最后可能发现自己拥有一大堆的修行之道。我们也许觉得这些道非常珍贵。我们已经学了那么多——我们可能学过西方哲学或东方哲学,修过瑜伽,或许还做过数十位大师的弟子,我们已有成就,我们已经学成,我们相信自己已积足了知识。可是在这一切都完成之后,竟然还须放弃什么,太不可思议了!怎会这样?绝不可能!然而事实偏偏就是如此。我们所收集的大量知识和经验,只是“我”之部分展现,只是“我”之浮夸性的一部分。我们向世人炫耀这些知识和经验;藉着这种炫耀,我们让自己安心,肯定自己是安安稳稳地在做“修道”者。

  其实,我们只是在开店,开了一家古董店。我们也许专门研究东方古物、中世纪的基督教古物、其他文明或时代的古物,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在开店。在没有陈设很多东西的时候,店内是漂亮的;粉刷的白墙、朴素的地板和明亮的吊灯,中央只有一件艺术品,美极了。所有前来的人都欣赏它的美,我们自己也是如此。

  可是我们并不满足,心想:“一件古物就使我的店变得这么美,如果有更多古物,我的店必会更加漂亮。”于是我们开始收集,结果弄得乱七八糟。

  我们去世界各地寻找美丽的东西——我们去印度、去日本、去许多国家。每当我们找到一件古物,由于只是一件,所以我们看它很美,于是便认为把它放在店里也会很美。但当我们把它带回家,放在店里,它就加入我们所收集的破铜烂铁的行列了。它不再艳光四射,因为四周还有那么多其它美丽的东西;它不再有任何意义。我们所造成的不是布满漂亮古物的房间,而是废物充斥的商店!

  适当地采购,并不一定要收集大量的资讯或美丽的东西,但要对每件所购之物都能完全欣赏。这一点非常重要。如果你真的欣赏一件美丽的东西,你就会完全认同它而忘了自己;这就像在看一部非常有趣、迷人的电影时,你忘了自己是观众一样。那时,世界没了,你整个的人就是电影的那一幕。此即我们所说的那种认同——完全投入某一事物。我们是真正适当地尝过、嚼过、咽下那件美丽的东西或那项修道的法教吗?还是只把它当作我们那些不断增加的大量收藏品之一?

  我之所以如此强调这一点,乃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来学法教和禅修不是为了发财,而是真的想学,真的想发展自己。然而,我们若视知识为古董或供人收集的“古代智慧”,那可就是走错路了。

  就上师的传承而言,知识不是像古董那样传下来的。实际的情形是,上师证得法教之真谛,而传给弟子的却是灵感,弟子则一如其师过去那样,因得此灵感而觉悟。然后弟子又传弟子,如是代代相传。所以法教永远赶得上时代。法教不是“古代智慧”,不是古老传说;法教不是当作知识传下来,不是有如祖父把传统的民间故事转述给孙辈。不是那样承传,而是切身体验。

  藏文经典中有句名言:“知识必须像纯金那样经过锤炼才能成为饰品。”因此,当你从别人手中获得法教时,不要不加研判,而是要予以锤链,直到亮丽、高贵的金色出现为止。然后你再按照自己喜欢的式样把它制成饰品,戴在身上。故说法教可适用于任何时代和每一个人,因法教是活的。光是模仿上师不够的,你不是想要成为上师的翻版;法教是个人的亲身经验,传至今日的法嗣,仍是如此。

  我的读者中或许有很多人熟悉那诺巴、帝洛巴、玛尔巴、密勒日巴、冈波巴等噶举传承大师的生平。对那些大师来说,法教是活生生的经验;对当今的传承持有者来说,亦复如是。他们不同之处,仅在生活细节。法教有一特色,像刚出炉的面包,还是热的、新鲜的。每一位面包师部必须把烘制面包的一般知识,运用于自己的面团和烤箱,制成之后,他还必须亲口去把新鲜的面包切开,趁热吃下。他必须先让法教成为自己的,然后再依之而修,这是非常活的过程,没有所谓收集知识的那种自欺。我们必须在自己的经验上下功夫。有了疑惑,我们不能回头去找所收集的知识,企图从那里获得一些肯定或安慰,如:“上师和法教都站在我这边。”修行之道不是那么走的。修行之道是孤独的个人之道。

  问:您认为修道上的唯物是美国特有的问题吗?

  答:每当法教传入一个国家,修道上的唯物问题就更加严重了。目前,美国无疑是接受法教的沃土;也就是因为美国这么肥沃,这么想要求道,才有可能招来冒充得道者的骗子。骗子不会选择做骗子,除非得到鼓励。若无此鼓励,为了发财、成名,他们会去当强盗,抢银行。由于美国求道心切,宗教乃变成发财、成名的捷径,结果我们看到有骗人的假上师和假弟子。我想此刻的美国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问:您有没有以哪一位今仍健在的大师为您的上师?

  答:目前没有。我的上师和老师都留在西藏没出来,与我身天各一方,但他们之所教与我同在,而且继续如此。

  问:那么您大致是跟谁学呢?

  答:境遇即我上师的言教与身教。

  问:释迦牟尼佛成觉之后,有没有留下一点“我”来继续弘法?

  答:弘法是巧合,他没有弘不弘法之欲。一连七周,他独自坐在树荫下,走在河岸边。碰巧有人来了,他才开始讲话。你别无选择,你人在那儿,完全敞开。情况自动出现,弘法应运而生——此即所谓“佛行”。

  问:无求道之欲,很难。这种求道之欲,是不是随着修道而递减呢?

  答:你应该让初起的冲动渐息。你初起的求道冲动会将你置于某种神圣之境;但是你若在那种冲动上下功夫,它便会逐渐消逝,到了某一阶段,它就变得单调乏味了。这一点所告诉我们的很有用。你看,跟自己打交道,跟自己的经验打交道,真是太重要了。若不如此,修行之道便成险途,纯为外在的娱乐,而非有生命的个人经验。

  问:你若决心寻求出离无明之道,那就几乎可以确定你所做的一切,只要让你觉得舒服,便是对“我”有利,而这实为修道之障。在你看来是对的,全是错的;凡是不把你颠倒过来的,都会把你埋葬起来。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脱离这种困境?

  答:你若做了似乎是对的事,那并非说你之所为有错,道理很简单:根本没有对错的问题。你不落二边,既非为“善”,也非作“恶”,而是在超越“彼”“此”的整体上下功夫。我愿称之为完整的行为,不是偏向一方的行为;而一切与善恶有关的行为,则似乎都是偏向一方的。

  问:你若感到困惑,而力图走出困惑,那似乎是过分努力了。但你若全不用力,那是不是又成了自欺?

  答:不错,但这并非说你必须过两极的生活——不是过分努力,就是全不用力。你必须依“中道”行事,所谓“中道”,即是一种“如实存在”的完整境界。我们可以用很多词句去描述这种境界,但实在说来,你必须去做才行。你若真正开始过中道的生活,你自然会了解它、找到它你必须让自己信任自己,必须让自己相信自己的智力。我们是了不起的人,我们内心有了不起的东西。我们非得让自己自在不可。外来的援助帮不上忙。你若不愿让自己成长,你就会陷入自我毁灭的迷惑过程;那是自杀,不是他杀。迷惑之所以有力,原因就在它能导致自我毁灭。

  问:什么是信?信有用吗?

  答:信有单纯、不疑、盲目的信仰,也有明确、坚定不移的信心。盲目的信仰没有灵感、非常天真。它虽无大害,但亦无创造力,因为你的信仰从未跟你自己有过连系或沟通,你只是非常天真地盲目接受整个信仰。

  至于信心之信,则是理直气壮之信。你不指望有现成的解决之道莫名其妙地送上门来,你只是针对现状下功夫,毫无疑惧地涉入其中。这种做法极具创造力和正面的意义。你若有明确坚定的信心,你对自己便会极有把握,而无须自我检讨。那是确实了解现状的绝对信心,因此你乃能应每一新情势之所需,毫不迟疑的另辟蹊径。

  问:什么是修道的向导?

  答:实际上,似乎并无任何特定的向导。其实,如果有人做你的向导,那就值得怀疑了,因为你所依赖的是外在的东西。保持本来面目可做为你的向导,但非先驱,因为你没有可追随者,你不必跟在别人后面跑;你要乘风破浪,勇往直前。换言之,向导不是在你前面走,而是与你同行。

  问:您能否多谈一谈禅修如何让“我”的防御措施短路?

  答:“我”的防御措施包括自我检讨,或那种不必要的反省。禅修的基础不是以自我检讨的方式去观想某一主题;禅修是完全认同你所使用的任何修法。因此,禅修不在自我保全方面下功夫。

  问:我似乎是生活在精神垃圾场里,我怎样才能把它转变成只放一件艺术品的简朴房间?

  答:为了能欣赏你的收藏,你必须从一件收藏品着手。你须找一块踏脚石,或一个灵感之源。也许你研究了一件,其余的收藏品就用不着研究了。那一件可以是你从纽约弄来的一个路标,连这么微不足道的东西也行,但你必须从一件东西着手,欣赏它的质朴,欣赏这件垃圾或美丽古董的粗拙。我们若能从单一事物着手,那就等于是在一间空室里放一件东西。我想这是找踏脚石的问题。由于我们的收藏品太多,以致不知从何处下手,此即主要困难之所在。你不得不让自己的本能来决定先挑哪一件。

  问:您看人为何都那样保护自我?“我”为何那么难以放下?

  答:人怕空虚,怕没同伴,怕没形影相依者。与人无缘、无事无关、跟什么都攀扯不上,这些感受是很可怕的;即使只是想想,不是实际经验,也会令人感到极端恐怖。一般来说,我们怕的是空,怕在无坚实可靠之处落脚,怕失去那被视若坚实确定之物的身分。这种恐惧会对我们构成极大的威胁。

posted on 2017-03-20 20:27  风雨者2  阅读(947)  评论(0编辑  收藏  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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