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va Collins' Way】第二章

开学的第二天,马文老师用英语给同学们讲了一个民间故事——《小红母鸡与麦粒》。她一直相信神话和寓言故事能有效地促进情绪、智力及社会经验的开发。马文老师大声朗读着,在各个角色间来回穿梭,变化着音调,变换着脸上的表情,大部分的学生都听得津津有味。

在第四轮的嘎嘎、吱吱及咕噜后,马文发现伯内特米勒取下了她的盒式吊坠,将链条绕到自己的手指上,并做成了翻线戏的花样。

"你们来学校时便已知道怎样玩链条了。"马文老师说。"玩链条很容易学吧将它放下,认真听我讲故事吧。我给你们读这个故事不是仅仅为了娱乐你们,我们也有东西要学的。从今往后,大家最好都能认真对待这样的课程,否则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将会是一团糟。"

马文老师又补充道:"孩子们,尽管有时我会矫正你们,会与你们有认识的分歧,但请你们记住,我永远是爱你们的。"

马文接着讲完了她的故事。随后,她合上书,用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则举起来,挥舞着食指,就像音乐家的指挥棒。同学们对这故事的热情还未消散,大家开始热烈地讨论开来。

"大家觉得小红母鸡不把面包分给鸭子、老鼠和猪是对的吗"

同学们都一致地点头。

"为什么说它是对的呢"大家开始扭动,表现出坐立不安,却没有人自愿出来回答。不久后,孩子们将会很享受大量的师生对话,但到目前为止,这还仅是个令人不安的提议。"来吧,来吧,"马文说,"我不会让你们变成只会做作业的傻子。你们不会只是在学校里粘东西、填充颜色或是画图。我们将会做一些关于思考的事。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认为小红母鸡是对的"

"它做了所有的事;其它动物都太懒了,"教室后面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它做了所有的什么它做了所有的工作,是吗它播种、收割、打谷,它将小麦搬到磨子前磨成面粉,还烤了面包。而其它的动物都很懒,不愿帮助小红母鸡做任何工作,它们只愿'帮'它吃面包。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它教给了我们什么东西如果我们不工作,我们便没有食物可吃。如果我们不工作,我们便没有什么"

"没有食物可吃",大家整齐地回答。众多的人数是一种安全保障:现在要让孩子们冒险说出自己的答案还是很难的。

"现在,如果我说我认为小红母鸡很自私,你们又会说什么它应该与谷仓场院的动物们分享它的东西。你们觉得呢"

"不",大家都在摇头。

"为什么不呢难道大人们没有告诉你们应该与小伙伴们分享你们的玩具、饼干或是糖果吗弗雷迪,你来说说看呢"

"这不一样,"他说。

"是的,甜心,这是不一样。孩子们,请听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想要成功,你们就要准确地讲话。我不想在教室里听到任何假大空的话,或是黑色英语中类似的东西。你们不能当自己仅仅是黑人孩子或贫民窟的小孩。你们必须成为这个世界的公民,就像苏格拉底那样。"

"弗雷迪,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认为不愿共享其面包的小红母鸡的情况与常常受大人教导要与小伙伴分享玩具的孩子不同呢"

"小红母鸡很努力地工作才有了面包。"

"很好,弗雷迪,你说得很对:小红母鸡挣得了这一切。这两种情况间没有任何可比性,这是不一样的两件事。你们都知道'相同的'这个词。现在让我们来学一个更高级的词:类似的——意思就是相同的、相似的。"

"假设我让一个孩子帮我做了一些杂务,之后我给了他一些糖果作为奖赏。随后仅仅因为你们说'给我一些',他就必须与你们分享糖果吗"

大家又一次选择了摇头。

"当然不必。你们有权因为各自的工作及努力而得到奖赏,并且有权占有你们挣得的东西。你们不必在有人伸开手向你们索取的时候就施舍他们。今天向人索取的人,明日也还会如此。免费地给他一些东西并不能解决他的问题,必须让他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如果你告诉同学家庭作业的答案,你这是在帮他吗不,你这是在误导他,让他不去学习如何自己寻找答案。"

"所以,这个故事的意义是非常重要的。工作的人将会有很多食物,有好衣服,还有体面的住所。懒人只会永远伸着双手索取。你们可以选择、也有权选择你们想做什么样的人。"

马文就是这样充分地达到了目的。老师必须要让学生产生学习的愿望。

马文最早的计划并不是成为一名老师。事实上一开始她也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儿时,她也有许多短暂易逝的少女志向。有时她想要成为一个护士,但不久又会想要成为一名秘书。带着孩子的那股反复无常劲儿,她尝试了不少新事物——书中的一个人物或是杂志上的某张照片都可能改变其愿望。从这点上看,她同其他孩子并无多大区别。但把马文同她身边那些住黑人小木屋的孩子区别开来的是:在其他孩子选择顺从和妥协时,她始终怀抱着希望与理想。而这并不是受贫穷所迫:马文成长于富裕的环境,久居小城镇的纯朴的父亲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她一直享有着别人只能梦想的自由。

   

马文于1936831日生于阿拉巴马州的蒙罗维尔,该地位于莫比尔以北约50英里处。马文在大萧条时期中长大,尽管她还记得大人们讲当时的情况有多么艰难,并且家里也没有多少钱,但这些都未能真正影响到马文的生活。

马文的父亲亨利耐特是蒙罗维尔最富有的黑人之一。马文家有六个卧室、白色的护墙楔形板,还有抛光木地板及买来的家具和东方的地毯。马文家的房子是黑人聚居的镇北部最好的房子之一。人们常开玩笑说,马文家的房子太漂亮了,所以在进去之前必须先脱鞋。马文的母亲贝西用有缎带、褶边的裙子及商店里买来的褶皱轻薄、背部系着铁链的服饰将马文打扮得如洋娃娃一般。由于看起来同其他的孩子很不一样,马文常常还遭到取笑——她的同学们大多穿的是他们的母亲亲手缝制的衣服,布料则来自马文父亲的杂货店里装25磅面粉的袋子。

马文一家都是有决心之人,他们是实干家,也取得了不少成就。马文的外公威廉内特斯曾整夜在田间劳作,日间则挨家挨户地去销售肉食。外公后来成为了镇上第一个拥有小汽车的黑人——一量曲柄发动的福特T型车,而当时周围的人使用的还是骡拉的马车。马文的爷爷老亨利耐特有一家商店及几处房产,并靠着出租地产生活。爷爷是个有耐心而又节俭的人,他爱穿套装、打领带,带金表链,穿插得亮亮的皮鞋,一看就知道是个成功人士。小时候,马文总不明白为什么爷爷总是穿着节日的盛装。

马文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她最崇拜的便是自己的父亲。父亲一直是马文前进的动力,父女俩的关系非常特别。马文也很爱自己的母亲,但她们却不是特别亲近。母亲是个很古板的人,有许多死板的规矩,不像父亲那样常常拥抱或是亲吻孩子。母亲总是通过让马文吃到健康合理的食物及穿上合适的衣服来表达她对女儿的关爱。马文知道母亲爱她,但却从未听母亲这么讲过。成人后,马文认识到了大人公开表达对孩子的爱有多么重要,也认识到了敏感地关注孩子的感觉之重要性。不能同母亲敞开心扉地谈话,这让她觉得非常受挫——在她14岁以前,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非常渴望有个可以说话的人。父亲总会在马文身边,她什么话都可以同父亲讲,即使是些愚蠢的想法,父亲也会很耐心地听。马文从来不必向父亲证明什么,她明白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但马文向来都难以取悦自己的母亲:在母亲看来,女儿不是不够优雅就是行为不够端庄,并且还不够美丽。不到无从挑剔的时刻,父母们永远认识不到自己对孩子有多么苛刻。马文的父亲总是很支持她,不管马文的现实状况如何,父亲总是不断地告诉马文:你很聪明、很漂亮,也很特别,因此,马文一直都很有自信。然而,马文最终还是取得了超于预期的成功——她将这归因于她那说自己终将一无所成的母亲。

马文的父亲所受的学校教育仅止于小学四年级,但在马文看来,父亲却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做生意时很有直觉,也愿意冒险。在接管了父亲的杂货店之后,他成功地将这一资产扩大为上千英亩的养牛牧场及镇上的一个殡仪馆。他是个聪明的生意人,在他还没有足够的担保物时,他已能说服人们基于信念跟随着他。二战期间,每家杂货店都是商品稀缺,但马文的父亲与佛罗里达一家超市运营商A&P(大西洋与太平洋茶公司)达成了协议,这样他便能买到大量的商品,他也因此成为了当时阿拉巴马州唯一(即使包含进白人也是如此)有牛排、尼龙袜、巧克力及口香糖出售的商人。

蒙罗维尔的黑人团体独立存在于白人团体之外;在该地从商的黑人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由于马文的父亲是该地唯一的黑人企业家,也是唯一的黑人杂货店主,因此便成为了当地黑人社区的领袖。白皮肤的商人们很尊敬他;在黑人里,他尽管不是广受喜爱,却也是广受尊重。很多人都很嫉妒他。有时,人们会说他们不想再在亨利耐特的店里购物,不想他变得更为富有;但会在没钱的时候来找亨利耐特的也同样是这些人——因为他们知道亨利总会借给他们钱。

假使镇上有人惹了麻烦并被送进监狱,马文的父亲也会出面为其作保。不仅是黑人,就连一些在商业区拥有大商店的白人也会在天黑后溜进马文家,向亨利耐特借钱。他们溜黑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与黑人有什么瓜葛,更不用说是借钱了。父亲并不会在这种时刻赶马文出去或是对她说"这不关你的事"之类的话,所以马文很早便知道,白人社会也并不是其他黑人孩子所认为的那样,是个明亮的天堂。

父亲一直像养儿子般地培养马文。关于这点,马文猜想主要是由于她总是跟着父亲的缘故。马文并没有多少同龄的朋友,因为不管是放学后还是假期里,其他的孩子都不得不去棉花地里工作。马文曾恳求父亲让她去棉花地里同别的孩子一起工作。父亲同意了;但马文却因此染上了重感冒。父亲于是说,她去摘两天棉花的挣的钱还不够用来看医生,这样,父亲便不让她再回去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那块地的工头也让马文别再回去了。他不喜欢马文那些妙主意,比如将石头放入棉花袋里或是连棉花蒴、棉花杆一起拔起,以增加棉花的重量。不过其他的孩子都很严肃地对待其工作——也因为他们并没有其它选择。

而马文常常与父亲待在一起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母亲总爱把她赶出门。母亲是个挑剔的主妇,对那个很难处理的总爱泼洒或是弄碎东西的孩子很不耐烦。"你就是个不能让屋子保持整洁的人",母亲告诉她。"我到是真希望能活到你长大那天,因为那样我将能看到美洲兀鹰在你的屋子里飞。"母亲没有教过马文做饭及缝补之类的事——她后来认识到这是个失误,因为在马文刚与克拉伦斯科林斯结婚时,母亲不得不帮他们做饭及缝纫。有趣的是,马文竞继承了母亲的持家习惯,后来甚至发现自己也有许多相同的怪癖。

自八岁起,马文便会在天刚破晓时醒来,同父亲一起去杂物店开门营业。在去田间劳作前,镇上的人们会先来店里买面包。傍晚时分,马文会帮父亲一起结算当日的账目。马文负责清点一分和四分之一美元的硬币并将其裹起,再帮助父亲拖出空纸箱子和袋子以烧毁。有时,父女俩还会在这篝火旁烤土豆和热狗。当父亲在屋后的空地上屠宰母牛时,马文也总会在场,推开四肢倚在楝树延伸的树枝上。

有时,马文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幻想着去异域旅行;或是幻想着长大后与自己的孩子结为夫妻。尽管有些男孩子气——爬李树、楝树,扔硬硬的绿色浆果,在漆黑冰冷的岩洞间玩耍——但马文却一直很清楚她想要同奇基塔丹尼斯或是弗雷内特勒内这样让人心动的人物结婚生子。奇怪的是,马文最终只是给孩子们取了一些普通的名字——艾利克、帕特里克、辛西娅。

晚上,在所有的工作结束后,父亲会和马文坐在一起,女儿总会大声朗读《蒙哥马利广告报》、《莫比尔新闻》、《伊索寓言》或是诗集中的内容,直到母亲催促她上床睡觉。这时,马文总会想着之前阅读的内容入睡,并假想自己就是这些故事中的人物。

马文的父亲每年都会为自己的殡仪馆购置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一个周六,马文和父亲乘着新买的凯迪拉克穿过市镇广场时,看见一些黑人在消磨时光。父亲摇了摇头,说这些人看起来特别没有尊严。在父亲看到黑人妇女们头顶着白人家的衣物时,父亲总会说,"即使我需要没日没夜地工作,也绝不会让我的家人替别人家洗衣物。"

从马文七岁起,便开始在夏天同父亲一起出门买牛。他们每周会有一天要穿过阿拉巴马的黑人聚居区,从一个县到另一个县,穿过了布满"一枝黄花"和甘蔗的滚滚草原。有时,他们也会去蒙哥马利的牲口市场。

20世纪40年代,阿拉巴马州在牲口拍卖时会像其他场合一样实行种族隔离。尽管大家实在为同一头牲口竞价,但黑人和白人是坐在分开来的购买区的。马文就是在这样的种族主义环境下长大:别人会一直提醒着你是黑人这个事实,期待你能够知晓自己的位置。黑人只能使用分隔开来的饮水机及休息室。餐馆不会接待黑人;如果想要食物,他们只能去后窗购买。父亲总是对马文说,如果发现她去参观后面的柜台买东西,将会打得她皮开肉绽。同样,父亲也不让马文母女去百货商店,因为在黑人顾客试衣时,白人雇员们往往不会给他(她)们好眼色看。比如,在试戴帽子前,黑人妇女需要先行在头上套上塑料袋。父亲决不让马文母女受到这类羞辱,因此总会代她们购置衣服回家。

父亲是个骄傲的男人,并常常不按常规出牌,他做了一些那个时代的人们闻所未闻之事。在去看牙医时,他总会从前门进入——而那时人们都觉得黑人是该走后门的。然而父亲却侥幸逃过了人们的指责——没有人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马文暗想,这可能是父亲的财富起了作用。

在一次拍卖会上,父亲在同肉食加工厂"斯威夫特和卡德西"的竞争中以更高的价格成功竞得所需商品。那场拍卖会后,"斯威夫特和卡德西"的买家们在出纳窗口等着父亲,大声朝他叫嚷,并将他逼至一个角落,警告他不得再进行牲口买卖。

目睹了这一切的马文感到很害怕。虽然每天都生活在种族隔离的现实里,也听惯了"黑鬼"一词,但马文还未直接经历过种族歧视的暴力或恐吓——从前都仅仅是听说而已。大人们依旧讨论着斯科茨波洛男孩。偶尔,马文还能听到人们谈论死刑,或是有人在半夜被警官暴打并拖入狱中。然而这一切从来都与马文家无关。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种族仇恨,便是在这些买家将父亲包围起来之时。

然而父亲并没有道歉。他一言不发,眼神坚毅,没有哪块肌肉在抽搐。他穿着笔直的衬衫、带褶皱的裤子以及平日常穿的斯戴西亚当斯的鞋子,毫无畏惧地挺立在那里。他直视着那些人的眼睛,告诉他们自己会回来参加下一场拍卖会。如果他们想要杀他,他会拉上其中一个人陪葬。

那时,马文以为那些人会伤害父亲。然而他们却犹豫了,互相问着对方该拿这个"黑鬼"怎么办。这时,刚好另有两名白人从旁经过,出面结束了这一纷争。那些买家于是耸耸肩走了。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告诉马文,"我的投标过程是诚实的。如果你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事,便无需惧怕任何人。"

之后,每一场拍卖会前,母亲都会求父亲不要过去。但父亲说:"我不是要离去。我知道自己不能死。"马文从父亲身上学到了他的那份坚定。父亲有着强势的价值以及永不妥协的信念。马文一直相信,力量是从一代传自下一代的。她想,她之所以一直感到安全、自信,是因为她是亨利耐特的女儿,也因为在阿拉巴马的蒙罗维尔这个小城镇长大,让自己在许多事情上得到了庇护。这里没有大城市里的一些犯罪活动。这里的人们不必担心强奸、抢劫或是毒品之类的事情。如果这类事情在其他地方发生了,大家也仅仅是从报纸上得知而已;而当大家从莫比尔日报上读得这些故事时,它们已经成为历史了。

在马文生活的小镇里,人们都互相熟识并彼此信任,也往往互为各自的表亲。同其他孩子一样,马文也可以自由地在各家院子中闲荡,搜集秋日的山胡桃和无花果;自由地在松树林里驰骋,收集球果;自由地在低低的红粘土堆上玩耍,在田埂里滑行,在小溪中涉水,在河岸边筑堤。马文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到马文十二岁时,父母分开了。父亲仍留在蒙罗维尔,母亲则带着马文搬到了蒙罗维尔以南四十英里的亚特摩尔。马文不知道父母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或是她根本没去关注过父母的事情。不过还好,她还能应付父母分开后的局面。父亲已教会她如果求得生存。父亲曾告诉过她,不管生命中发生了什么,人总是必须向前的。或许马文只是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一切,以向父亲表明:女儿是像他的。

在这之后,马文仍和父亲走得很近,父亲也依旧是马文生命中最强劲的推动力。马文会在暑期、周末(有时甚至是在一周的工作日内)去看望父亲。由于时常通电话,路途也并不遥远,因此父女俩并未因此而疏远。同时,马文也渐渐将亚特摩尔当作了家。在这里,马文同母亲、继父及一个新生的妹妹一起,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期。

但在蒙罗维尔的日子才是马文童年里最精彩的日子——正是在这里的岁月塑造了现在的马文。(第二章完)

posted @ 2012-01-31 09:50  宁#宁  阅读(268)  评论(0编辑  收藏  举报